终
终
“喂大药师你想不想活命呀”小严朝了季克容一个鬼脸“我知道你想对付的人是赵湘不如咱们结个同盟我把他交给你你把解药给我让我们走好不好”
季克容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怎么还想着把我摞倒好做什么肉傀劝你死了这条心吧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把我们全部拿下看仔细了这儿里里外外全是赵湘的人大家闹开手我们死也就算了你自己也沒有好果子吃”
“他不会同你们合作的”赵湘微笑“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季先生是个聪明人很明白该与谁结盟”
“呸我看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西天要在你手里讨好处还不如去向阎罗王做商量呢”小严将匕首当胸指了“赵大人你很该送去地狱千刀万剐居然还想骗人骗鬼吧”
“你严公子我那个药童呢”季克容忽然道
“钟九呀那孩子也太沒心眼了胆子又小我怎么忍心伤他方才用腰带綑在外头了”
“你留着他吧”季克容道“这孩子天赋异禀又经我精心调养早已百毒不侵是个天生的药人他的鲜血能解百毒你们若要逃也把他一同带出去”
他慢慢地自地上爬起來艰难地走到赵湘面前“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求也不可能再与你们做对你们只管走吧只要把这人留给我就行”
“你这样做是很愚蠢的”赵湘叹“他们一走便再也找不到如此资质的肉傀儡了”
“你连公报私仇的事都想借刀杀人么”季克容冷笑“赵湘你得意了一辈子想不想尝尝任人鱼肉的滋味我也想要做‘镇服四海夸示戎狄’的大事不如你來助我一臂之力”
乘着他们说话小严一溜小跑先去把钟九提來边跑边吐舌头说也來怪他确是最不江湖的一个人什么暗器毒药奇门秘籍一概不懂却老是走狗屎运身后如有神助譬如方才不过是存着一念之仁觉得把钟九这么个傻孩子丢在恐怖的地道里未免太不厚道故不怕麻烦背着他到处跑想不到好人有好报这个傻小子居然是活生生的解药
钟九愁眉苦脸的坐在泥地里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见小严提了匕首奔过來顿时害怕起來“你你想做什么”
“乖儿子别怕借我些东西用”小严本來比他高出半头此刻又是着急当胸一把将他整个人提起直接拎到石室里去了
“主人救我救我呀”钟九一眼看到季克容像是见到了亲爸爸大叫大嚷起來可惜季克容正眼都不看他
“乖儿子你师傅不要你了还是跟我走吧”小严嘴上讨便宜手上动作不停划伤手指把血挤到沈绯衣与田七嘴里想了想又往苏苏的嘴里滴了几滴季克容人品极差药品居然不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已是活动自如只有苏苏依然傻头傻脑毫无生气
“苏姑娘怎么办”小严急喝问季克容“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快给我解药”
“放心回去后用钟九的鲜血三匙拌彼子三钱白青三钱煎个六时辰每日吃上一小盅十日内必定痊愈严公子你说话可算数”
“这个嘛┉┉”小严有些犹豫终于又挺胸而起“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扭头时已经换了嬉皮笑脸向沈绯衣讨饶道“拜托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沈绯衣好气又好笑瞧他忽儿豪情万状忽儿楚楚可怜的模样破例地让了步点头“可以”赵湘落到了季克容手里也算得上报应不爽
“咱们怎么才能出去”田七问“总不能让赵湘带路吧”
“钟九也是识路的”小严胸有成竹“这小子看上去笨得可以却是个活宝贝放心所有的后路我早想好了”
“那出去后遇到赵湘的人怎么办”田七故意打击他“你也想好了”
“这点倒不用担心上次苏苏提到过赵湘把她带到药池后听到楼里传出奇怪的声音赵湘不但不上楼查看相反出楼而去我便怀疑秘室的出口是在药池之外”
“对对你果然是个明白人”小严喜不自胜他手里还抱着苏苏招呼田七“劳驾看牢我那乖儿子我还要用他给苏姑娘治病呢”
钟九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季克容直看得他长叹一声“钟九我再也沒能力保护你了以后跟着严公子走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哦”钟九快要哭出來了真正一步三回头小狗离了主人似的依依不舍的走出石室他虽吃药吃坏了脑子却是此刻所有人生存的根本田七押着他走在最前小严紧紧搂住苏苏走在当中沈绯衣手持长剑断后阴暗的地道里不断有古怪的的声音响起田七恻然“那些想必都是季克容和赵湘做肉傀儡时的试验品也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个只怕用尽这小子的鲜血也救不回來”又想起什么问小严“那头地牢里究竟有些什么”
“别问我”一提这个小严真正揪心揪肺的难受“以后都不许问我情愿什么也沒有看到过”
“那你猜猜季克容会怎么对付赵湘”
“呸这个我也沒兴趣反正那人是万恶不赦怎么作践都不冤枉了他”
沈绯衣沒有猜错出口确实在庄子外面想必是赵湘不肯相信下人干脆把地窖入口设到了荒地里
外头的天色朦胧昏暗黎明之前的一段时间三人只觉从未渡过如此冗长的黑夜周围是布满茅草枯藤的山野抬头往上看远处隐约一线白光很快就要天亮了
“回去后咱们怎么办案子到底怎么了结”田七有些担心
“这是桩无头公案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沈绯衣看着天边那一线白光在他眼里也是惘然的迷离倘恍扑火飞蛾的翅自己细细想了一回越发烦恼
季克容说得对妖魔与神仙之间只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也许真相与假像也是如此小严紧紧闭了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今他已不再想搞得太明白
几个人走得步履沉重中午时分才回到严府
不见了小严严老爷担心到几乎发疯眼见儿子满脸疲惫的回來了欢喜之余却命人去把大门锁上隔着门板问他“以后可还敢再逃出去胡闹”
“再也不敢了”小严怀里搂着苏苏真正精疲力竭求道“父亲放心以后儿子一定乖乖守在家里专心伺奉父母谨慎处事绝不敢再出去趟人家的混水”
“此话果然当真”严老爷一边问一边已來不及地开门冲出去也不管儿子怀里身后乱七八糟的一堆人一齐迎进家门老泪纵横道“你若真能安份守已的过日子我便是舍了这把老骨头立刻去见阎罗王也心甘情愿了”
“万万不可以你若死了我的儿子也就沒有爷爷了”
“儿儿子”严老爷突然也成了钟九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你你哪里來的儿子”
“因为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成亲后自然会生儿子难道你不是我儿子的爷爷”
“呃这个你要同谁成亲”严老爷瞪着儿子怀中的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孔是丑是俊是死是活
“当然是同这位苏苏姑娘”小严挺起胸膛朝着隔壁邹府大声道“我决定了等我给她治完病咱们马上就下聘礼一定要娶她进严家大门”
“我的老天爷呀”
【后记】
宋景德四年春东京出了一桩异事夜里约五更天天子的寝宫闪出五色彩光彩光流动中一位头戴星冠身穿绛袍的神仙入室对大宋天子传授真言:“十月初三当降天书三篇名为《大中祥符》应于正殿建道场设醮一个月”果然过了整整一个月后皇城司上报说左承天门屋之南角有黄帛曵于鸱吻之上一条两丈多长的黄帛裹着一个青丝绳缠绕的好像书卷的东西隐隐约约的还有字迹显露出來竟真是神仙所说的天书”
于是天子在文武百官陪同下亲自护拥天书回了道场展开的黄帛上写的是:“赵受命兴于宋付于冲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三篇天书的内容俱是夸赞当今天子能以至孝至道继承帝业功德如此大宋国运昌盛久远矣
不仅如此到了三月兖州父老等一千二百八十七人进京请求皇帝封禅一时民意汹涌如潮王丞相无奈遂率领文武百官、地方官员、和尚道士等名流长者两万四千三百七十多人连续请愿五次
四月初天书又一次降临这次是在宫中的功德阁天书屡降各地不断发现仙草神物什么芝草、玉丹、嘉禾、瑞木不一而足真正千年难见唯有盛世才会有如此的祥瑞
皇帝于是再难推辞终于宣布将在四月十九到泰山去封禅
昌令县是边远小县听到消息总比另的地方更晚些差官到达县令府时县令沈绯衣正与两人同桌吃茶一张小方金漆桌子摆了宜兴沙壶极细的宣窑杯子并肴馔及果碟若干一个傻头傻脑的茶童立在门边见了人來也不晓得避开鼓着圆眼睛看过來
差官早听说沈县令的名声据说是个极标致极聪明的人物可惜出身下贱连累到仕途真见了面本人却是比传说更惊艳一时倒忘了说话只顾吊着眉毛盯着他看
沈县令正对身边的人说话顾不得其他也就由着他看那人二十來岁的年纪天生一张娃娃脸不笑也像是在笑虽然此刻满脸愁容也很有几分体贴的意思说“苏苏的身体倒是无恙了只是回來后脸上皮肤越來越单薄经不起一点儿风吹大太阳的日子里根本不敢出去都说是以前用药水淋的关系看來是一辈子的病根了”
“算了小严你看开些吧至少人还是活着的”另一人道
差官眼睛转到说话那人身上又是一呆他虽然穿了浑身黑衣却总叫人觉得鲜妍柔媚竟是个美人似的男子只是脾气显然有些躁辣见差官眼神看过來忽地皱起眉一瞪眼“看什么看”
小严见差官尴尬忍不住一笑“真难为这位官爷了巴巴的骑马赶了许多路原來是个哑巴”
差官这才红了脸取出公文递上去他天生碎嘴子又是來传事的两眼盯着沈县令秀丽的下颌满心等待他开口提问谁知沈县令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半句不问看了半天索性把公文丢到桌上去了
“这个大人您看明白了吗”差官搓手直笑“这可真是件大事呢”
沈县令干脆端了茶盏慢慢的喝起來
咦差官傻了眼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什么大事儿呀”小严见沈绯衣面色凝重不敢贸然追问自己把公文捡起來和田七一起细看蓦双双抽了口冷气相对无言
“嘿这事可稀罕的紧吧”差官本來准备了许多惊悚的新闻满满塞了一肚皮此刻终于有机会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出來譬如天书如何如何神秘封禅如何如何顺利当然帝号也是要改的如今已是“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宝应章感圣明仁孝皇帝”┅┅
“神仙真的降临到皇宫面前了”小严实在憋不住
“千真万确当时宫里侍候的宫女太监全都瞧见啦还不止这些呢功德阁降天书时瞧见的人更多听说那神仙长得哟┉┉那真是难描难画说句美貌的话都是亵渎了他身上穿了五彩的衣裳也不知是什么料子裁的一丝衣缝也沒有脚下踏了祥云连官家在他面前都有了世俗之气那才是天上的仙品呢最最要紧的是那神仙说完事后你们猜怎么了竟‘砰’的照得满室红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身的转眼化作一道轻烟消失了”
差官一路唾沫横习的往下说本以为他们会详问细节桌上的人却都低了头又等了半天大家都有些百无聊赖还是小严说了句话“官爷想必也累了不如去驿馆好好歇歇”
“我亲自送官爷出去”沈绯衣振衣而起
就这么完了差官无奈憋着火气悻悻退下真正绣花枕头一包草这个沈绯衣活该一辈子烂在昌令县
走到门口时却又听里面的人说了句“看來这果真是件‘镇服四海夸示戎狄’的大事了”不知是否差官耳误总觉得这话说得很有些阴阳怪气
沈绯衣一直把差官送到大门口心里存了心事想了又想还是问了句“前段日子殿御侍史赵大人來过本县查问案子不知他现在可好”
“这段日子赵大人倒是身上不大好”差官陪笑“原來是來过昌令县了想是公事上太劳神费力了可怜呀回去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到现在还奉旨在家休养呢沈大人不知道吧封禅的事可是赵大人最先提出來的呢不过天子沒有答应当场就驳了他的折子您看无论天子多么谦虚到底还是要顺从天意是不是”
沈绯衣一言不发听他絮絮叨叨的说完拱手告辞才出门却见街那头有如烟雾漠蒙鼓拔梵呗之声不绝于耳原來今日是地藏胜会人都说地藏菩萨一年到头都把眼闭着只有这一夜才睁开眼路上行人纷纷买了水老鼠花在河内放水花窜得直立起來如同满树梨花一般一扭头远处山凹里已推出一轮明月不知从哪里劈面起了阵狂风把树上落叶河中水花吹得奇飕飕的响他便在原地静静立了一阵子不知为何长长叹了口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