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凄惨的光景历历在目,柳青此刻带着那已经觉着是不行的女子来此,不仅让叶如晦分心分神,更是让他方寸大乱,好在画孤心也不是真想着要杀这个年轻人,先前一番言语不过只是要让这年轻人知难而退不要咬牙硬撑,这个时候见到叶如晦战意全无,也不多说,只是负手而立,不再出手,柳青看向自己师尊,感激一笑,画孤心不置可否,仅是冷哼一声,对于这个痴恋叶长亭的徒弟,他不想多说,也说不上什么了。
他培养出这样一位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宗师已经是足以让人津津乐道许多年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的,他就算是想让这女子往上再走一步,也得让她忘去叶长亭之后才行了。
男子爱上女子大抵不会有如此执念,可若是女子爱上男子,这便说不定了,这男女有别,可不仅仅是儒家周夫子那些圣人典籍里的言语。
那年轻人的适时停手算不上恰到好处,其实按着他这状态,只差半点就要被画孤心把那来之不易的第六境给彻底抹去,要不是画孤心和这年轻人实在是有旧,哪里还用得着这般小心的护住这年轻人的境界。
柳青背负女子走到叶如晦身前,后者已经是站立都是摇摇晃晃的凄惨光景,仍是伸出手想着要接过那女子,柳青看着他那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身上各处都有血丝渗出的凄凉境地,瞪眼道:“叶如晦,你都这幅样子了,还不消停?”
叶如晦无奈一笑,仍是坚持要接过那女子来,柳青拗不过他,只等任由他摇摇晃晃的接过脸色苍白顺带这现在猩红嘴唇都已经没有那般光彩的女子,叶如晦杵着剑,看向那远处的画孤心。
那位书院掌教难得破天荒开口道:“这女子早夭之相,你就算是要来《灵府经》也没甚作用,你要是想着知道那书院老头子是如何救你的,我也可以告诉你,只不过那般行事用在这女子身上并无益处,甚至还有可能让她死的更快。”
无人出声,就连在远处的李长风都没有说话,他的见识绝对胜过这世间绝大部分人,可依着他来看,这女子也万万没有什么手段能给她增添寿命,这世间虽说是有逆天改命一说,可这之中夸张程度占了不少,真正的改命其实改不了多少,毕竟身处这尘世间,有这许多东西还真是左右不得的。
叶如晦低头看向那脸色苍白,此刻竟然是缓缓睁开眼睛的女子,神色复杂,眼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曾流出,但看着就知道这男子伤心至极。
女子想着替他擦去那眼中泪水,手抬到一半却又无力落下,她自嘲呢喃道:“这替你擦眼泪的力气都没了。”
后者一脸血污,嘴唇颤抖,看向这个说好要迎娶她的女子。
女子无力说道:“早说了不让你来了,我虽说是要死,可不是现在就要死,你怎么偏偏就看不开呢?”
叶如晦低声道:“哪里是看不开,只是舍不得罢了。”
女子轻声笑道:“其实第一次去洛城我就知道了,这辈子我陪你走不到最后,那时候其实就想着给你生个孩子,后来一想,我要是生个孩子,等我死了,你找了其他女人,那肯定不会如亲娘一般待他,索性便算了,你这样一个武道大宗师,整个天下都没几个人打得过,长得又不差,怎么都该是这世间女子心中的理想郎君才是,你要娶我,可是我占了大便宜,我真不想赖着你,可我真想嫁你的。就你一个不嫌我脏啊。”
女子声音细如蚊喃,可叶如晦还是一字一句都听清了。
他柔声道:“要是谁敢说你脏,我便一剑杀了他,这一次我也不讲道理,再说了,有人说你脏本来就没道理。”
女子惨淡摇头轻声道:“我是想看着你成为你小叔那般的剑士的,真的,那般足以被人记一辈子的剑士。”
叶如晦笑道:“那等你好好看着就是,不过可不许死了。”
女子不点头不摇头,只是笑。
男子这一次将女子背负在背后,古剑归鞘,轻声道:“不多说了,咱们回洛城,先成亲。”
后背上的女子默默点头,只是片刻便已经泪流满面。
叶如晦一身鲜血尽染红衣女子衣襟,只是两者皆红,看不出来。
就好似一个人爱一个人到骨子里时,就真是一举一动都是爱,可要怎么来看,却是看不到,只是感受得分外真切。
柳青痴痴望向这一男一女渐渐远去。
叶残妆看向这两人背影有些感叹,轻声道:“长风,倘若有一日我先死,你就别哭了,不然我怎么舍得死。”
李长风摇头,“没这一天。”
叶残妆好奇道:“为何没这一天?”
李长风不理会,转头走远,这世上既然再无挂念之物,哪里还能安然活着,既然如此,何不随这女子一同归去。
女子得不到答案,只是笑道:“长风,倘若你要先死,我肯定死在你旁边,你一个人走了,这世上没什么值得挂念的了。”
李长风没说话,男子的爱和女子的爱还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但好像也是一样的。
……
……
陵安城里有鬼,且有的是醉鬼。
今日那个最大的醉鬼年轻人不曾买醉,反倒是在父亲书房外跪下,整整半日不曾起身,那位闲居在京的北云侯不曾出门去见那孩子,反倒是身为二叔的段长安站在窗口看着那年轻人,满脸笑意,不曾转头便笑道:“你看看这孩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
明明坐着的那位是长兄,可家中大事小事都是这位二弟拿主意,这些年来他也不曾多说过什么,其实就连今日段少游跪在书房外,也是他这位二叔授意不必出面的,长相和段长安有八分相的中年男子看向段长安,无奈道:“这小子要娶那女子便让他娶就是了,只是这女子不同意,我哪有什么办法,他在门前跪着,到底是为了何事。”
段长安难得有日不去思考朝堂走势,而是有闲情逸致看着自己这侄儿,他耐着性子说道:“你这儿子不过就是一根筋,在陵安买醉多日,我不曾理他就是看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现在不去买醉了,又跪在这里,看来是没有醒的透,咱们姑且看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
那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反倒是段长安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个跪着的年轻人。
入了秋的陵安不比其他什么地方,那一阵秋风刮来之时,总让人觉着透着骨头的寒意,今日恰巧风大,年轻人跪在这院里,被一阵阵风吹过,脸色有些发白,可这年轻人还是一言不发,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段长安有些怒意道:“你这儿子真有些笨的出奇。”
就连做老爹的都没有想清楚这二弟说的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骂段少游了,只不过他一向不去多想,该怎么做,二弟说了便算数就是,哪里用得着他多说。
段长安再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无奈道:“这傻小子这时候都还想不清楚关键,这娶妻这件事,既然府上并无异议,他为何来这跪着,找那女子去呀,难不成跪在这里,你这个做爹的,我这个做叔的便把他媳妇儿给找来了?”
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起身嚷嚷道:“就这么简单的事,你们俩要搞的这么复杂作甚,还让我云里雾里的,觉得是多大的事情。”
他出门之时顺便操起门口的扫帚,然后很快段长安便看到一副啼笑皆非的场景,那男人出门之后不由分说便是一扫帚给段少游打去,这一边打还一边嚷着让他滚出府去,没带回那女子就别过来,年轻人初时神情低落。
可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顿打之后好似开了光,看向那边站着的二叔,后者不耐烦的摆摆手,他原来是想看看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能自己想通,可怎都没算出来他居然这是榆木脑袋,这么久了都想不通。
段少游夺门而出,这一幕那中年男子看在眼里,只是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小子和我一点都不像,我年轻时候比他有魄力的多。”
段长安一脸古怪,最后憋出两个字。
“放屁!” 余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