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两人各自走回了小石山洞府,挥手关上石门,江白心情沉重的坐在厅堂,怔怔看着石桌纹路,发了会呆。
小黑打了个哈欠,翻身坐在凳上,百无聊赖的看了几眼江白,更觉无聊。在鹤****玩了一天,还不见它有什么疲惫之色。
“吱吱。”小黑独自在石桌上翻滚了阵,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摇了摇江白,朝他伸出一只猴爪,叫了两声。
“嗯……你要出门?”江白从沉思中惊醒,看着小黑道。
“吱吱。”小黑点头,想拿江白身上的玉符。
“我可以帮你开门,但是这玉符不能再给你了,每次都把我锁在洞府里面。”江白掏出玉符往门上一挥,摆摆手道:“去罢去罢。”
小黑对他翻了几个白眼,似乎是对这种小气行径的一种谴责。看见门开之后,也不再理会江白,径直跳下,往门外跑去。
轰隆一声细响,身后石门闭合。小黑挠了挠脑袋,左右看了看,想着是不是去沈若婵那里比较好。
天近黄昏,秋风瑟瑟,天地似乎变得萧索了许多。
还没等小黑动身,猴耳蓦地抖了抖,听见一声轻响,抬头看去。只见万年不开门的一号洞府石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道猥琐的身影张望着从里面走出。
“嘿嘿。”老邵看着慢慢黑下来的天色,脸上掠过一丝坏笑,像是打什么小算盘般,小跑着出了自己洞府,奔向竹林位置。
只老邵是刚刚走了没几步,却蓦地看见前方多了一只雪白小猴,登时顿了脚步,右手不自觉的背在身后,一人一猴在秋风中对视良久。
“哈哈……早啊小黑。”沉默了会儿,老邵忽的是热情打起招呼道:“这么晚了还出来逛啊,早点回去休息罢。”
小黑不答,一双猴眼鄙视的看着老邵,不知道从哪里学来抱着两只手臂。拦在前方,嘴里啧啧有声。
“小黑,你这是什么意思,往常我可是待你不薄啊!”老邵变了一副正气凛然模样,言辞凿凿的质问道。
“吱吱。”小黑缓缓摇头,颇为挑衅的看了眼老邵背在身后的右手。
“呐,你要是再不让路我可就要不客气了!”老邵手指点了点小黑,发怒道。
小黑还是不答,只顾着看老邵右手,像是早已明白了什么般,对他投去分外鄙夷的目光,拦着去路,也不怕他。
“哎……”老邵忽的是叹口气,往四周看了看,畏畏缩缩伸出自己右手,只见一只‘白冠雉鸡’被他反剪了翅膀提着,早已昏死过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跑到灵兽司偷的。
“本来想偷着开一次小灶,但既然猴哥你眼睛这么毒辣,那我老邵也不藏着掖着了……不过不要声张,就你我二人分了它如何?”老邵忽的是凑近小黑,摆了摆手,悄声说道。
“吱吱吱吱!”小黑想起之前喝过的白凤汤,那美味口感瞬时让它涎水忍不住流下,拼命点头答应。
“走。”老邵奸笑了声,快步跑向竹林。小黑当然也不肯落后,四肢连动的跟上。
…………
天色由黄便黑,似乎是将夜未夜之际,又是一扇石门轻轻打开。
几乎是老邵和小黑消失在竹林间的同时,顾音如打开洞府,从门后走出。手里像是还拿着一小罐东西,看了眼天色,敲响隔壁洞府石门。
“来了。”江白应声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人后,丝毫不惊讶的点点头,示意她进来坐。
“你的眼睛感觉怎么样了?”顾音如刚一坐下,便开口问道。
“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痛了。”江白尝试着轻轻摸了摸,答道。
“……都这几天过去,要检查一下是不是伤到了里面的眼睛。待会儿我给你拆下纱布的时候,不急着换药,你先睁眼,看看能不能看见东西。”顾音如一边解开江白脑袋上的纱布,一边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继续给你用这膏药,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再做打算……”
江白呼吸稍稍急促了片刻,像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顾音如所说,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嗯。”
从回来之后,顾音如都会定时来江白洞府给他换药,检查眼部伤势。虽然江白感觉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耐不住顾音如的坚持,而且想来她在丹药殿待了半年,应该也比自己懂得一些药理,再三道谢之后,也就答应下来。
顾音如动作轻缓,一圈圈解开江白头上纱布。两人距离好像是头一次这么亲密,江白似乎都能闻到鼻尖边上一股淡淡的处子体香,有些心神摇曳。
“好了,你试着睁睁眼。”不多时,去除头上的所有纱布。江白右眼上,一道一指来长的伤口可怖的竖竖划下,往外渗着一些发红的脓水。顾音如秀眉微蹙,仔细的把伤口边缘清理干净,道。
“嗯。”江白哼了声,尝试的慢慢睁开右眼。一些些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觉传来,上下眼皮似乎要分别裂开两半般,不断抖动。
一道模糊而又微弱的光穿进江白右眼,沉寂在黑暗中许久的这只眼睛,似乎有些不能适应这第一缕光明,流了些眼泪下来,再次闭上。如此半睁半闭的反复几次,江白终于是尝试着完全睁开右眼,除了有些朦胧和刺痛之外,所看到的倒是和左眼没什么差别。
“可以看见。”江白微喜,重新闭上右眼,对着顾音如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我给你换药。”顾音如在一旁等了江白许久,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放松了些。
“再有的三四天,你这只右眼伤口就能愈合,只不过……可能会留疤……”顾音如把自己带来的小药盒打开,从里面剜出一小块乳白色药膏,轻柔而均匀的涂抹在江白右眼伤口,顿了顿,道。
“留就留罢,我又不是女的,没这么在意相貌。”江白对此倒是显得较为大度,满不在乎的答道。只要眼睛没什么事情,多两道刀疤又算得了什么?
顾音如听后,微笑了下,继续往江白右眼上涂着膏药。待到他整个眼部都镀上了薄薄一层乳白颜色,这才给他换上了一块新的纱布包紧。
“对了,我今天在灵兽司,看见王安了。”感受着眼部清凉,江白忽的是想起一些事情,有些凝重的说道。
“怎么了?”顾音如道。
“我看见,有两个凝元境的师兄似乎在问王安一些话,只不过隔得比较远,我听不见。不过根据王安脸色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江白道。
“你的意思是……”顾音如似乎猜到一些,试着问道。
“我是在想……他们两个人会不会在问王安……王景的事情?”江白低头思忖了阵,忽的说道。
顾音如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而江白说完这一句后,也一言不发,两人就这般对视着,齐齐陷入沉默中。
“铛铛铛铛……”
就在这时,一阵悠远绵长的钟声似乎分别从大小石山山顶传来,声音清晰而又嘹亮,有些耳熟。
“这是召集的钟声……”江白听了阵,猛地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看向自己洞府大门。似乎能够穿破两块厚重的石板,看见某些东西。
“走罢……”顾音如咬了咬唇,起身扯了扯江白衣袖,低声道。
…………
似乎这才刚刚入夜不久,明月没来得及升到半空,星辰没来得及闪烁,就是蛰伏在大小石山各处的蛇虫鸟兽,都没来得及做声或是出动。
夜的静谧,就这般被一阵匆乱的脚步声打破。
无数青羽弟子从大石山或是小石山奔行而来,涌上山道,朝着大石坪跑去。这种短促而又连续不断的钟声,半年间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刚刚入门的时候,一次是潘磊离山后不久。
这是召集所有大小石山弟子集合的钟声。
匆匆忙忙之间,还有着许多人衣冠不整的从洞府内跑出,还有许多人带着手头事情一并而来,整个大石坪上站着许多青羽弟子,甚至于一些凝元境的白羽师兄或者师姐,也一并站在此处。
江白和顾音如站在人群后面,左右环顾几眼,没有发现什么熟悉面孔。强自压抑着自己镇定下来,心脏却完全压抑不住的狂跳。
侧身看了眼顾音如,只见她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去,脸色有些发白,刚好也暼来江白这里。
两人惊慌惶恐的人儿,被浩荡人潮挤在偏偏一隅,却怎么也淹没不了自己的存在感。反而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注视,甚至注目着自己。
山道上,一个青袍身影缓缓走下,脚步不紧不慢,面色却宛如笼上了一层冰霜。小半年未见,张致师兄的气息又要强盛几分,似乎要压抑不住般,突破某种障壁。
所有青羽或是白羽弟子都看向那处位置,张致师兄是这大小石山里修为和地位最高的一人,一应大小事务也都由他掌管。自然,有这么大权力敲响集合钟声的,就只有他了。
只见张致师兄表情凝重,缓缓走完最后一级山道石阶,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冷峻的缓缓扫视而过。而后,不带一丝一毫废话的直接开口,问道:
“这几日,有谁可曾见过王景?” 斩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