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小高道:“那黄衣老人怎的会知晓三清宝-的事?”
方振远呆了一呆,道:“对!而且劫夺宝-的方法也十分奇怪,以他武功之高,对付九江镖局只不过举手之劳,但他却不肯自己出手,曲折迂回,花了很大的工夫逼使雷方雨、火云头陀等人出手抢夺,这岂不是弃近就远?天下怎会有如此笨拙之人!孟姑娘身历其境,看法如何?”
孟小月沉吟了一阵,道:“他年纪虽大,好像对江湖上的事务懂得不多,他对付我们的方法,骤看之下,似是早经设计,但事后想来,却又觉得可笑得很。”
方振远道:“这件事,似都和三清宝-有关,只不过这中间还有很多疑点,无法沟通,一旦把它串连起来之后……”
只听几声厉喝传了过来。
蛇娘子孟小月脸色一变,道:“小高,快!把书带上,咱们走。”
小高收起三清宝-,望望方振远,有些歉咎地说道:“你……”
方振远道:“方某也想通了,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左右,你不用感到抱歉,如非你救了我,在下只怕尸骨早寒了。’
又听两声厉喝传了过来。
小高道:“大姊,好像是郭蝎子的声音。”
孟小月道:“那夜离开你之后,就被郭蝎子、周蜈蚣绊住,等我抽出工夫赶去,你和方振远正好离去。但郭蝎子、周蜈蚣又及时赶到了,因此我无法招呼你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想不到又被他们找上了……”
方振远道:“他们好像正在和人动手。”
孟小月道:“不错,除了我和郭蝎子、周蜈蚣追入这里之外,还有不少武林人物,也进入山中……”
方振远大感紧张地接道:“都是些甚么人?姑娘久在江湖上走动,应该认识不少人吧?”
孟小月道:“可是,偏偏这一批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方振远更紧张,道:“一个也不认识?”
孟小同道:“他们分成多批,不像是一伙的……”
语声一顿,接道:“好像有一剑千峰董目药。”
方振远叹息一声,道:“雷方雨呢?”
孟小月道:“我没有留心,总之,有很多批人,小高,咱们快走吧。”
小高突摇摇头,道:“大姊,也许郭蝎子、周蜈蚣遇上了劲敌,咱们总不能一走了之。”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我听得出来,郭蝎子、周蜈蚣打得十分吃力,不过,我相信他们有脱身的本领,不用替他们担心。”
方振远道:“也许这一批入山的人,是韩七绝派来追我的人,不知两位愿不愿与在下同行?”
孟小月冷冷说道:“方总镖头身上已无三清宝-,还有甚么好怕的?”
方振远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副本,他们追入山中,也只是要杀我灭口罢了,既然两位无意让在下同行,在下这就告别了。”
转身行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子,取出一张银票放在地上,道:“小高,你救我之命,这张银票聊表心意,你带上用吧。”
孟小月目光一转,发觉那张银卖竟有十万两银子之多,不禁一呆,道:“好大的数字!
方兄可真是百万富豪啊!一出手就十万两。”
方振远笑一笑,道:“在下想通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多亦无用,方某预感到生离此地的机会不大。”
小高叹口气,道:“方总镖头,何不留下来,大家走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方振远道:“只不知孟姑娘是否同意?”
孟小月道:“既然小高愿与你同行,我也不便再反对了,不过,话要先说明白,你若再有暗算小高的行动,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取命,出手无情了。”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我方某一生工于心计,无往不利,在江湖上也混得一些英名,今日落拓至此……”
孟小月接道:“是不是运气太坏了?”
“不……”方振远道:“高处不胜寒,成就越高的人,越是容易遇上高手。这几年九江镖局的镖货甚少被劫,但一旦遇上了变故,对方必是高手。年前方某人为追失镖,和人打了三个时辰之久,我虽然以子母断魂刀一刀取胜,但也中他一剑,养息三个月才得复元,这件事江湖上虽未传扬,但方某却已了解,这点成就实在算不了甚么。”
小高道:“所以,方总镖头一旦发觉了三清宝-之后,就怦然心动,想习得一身上乘武功。”
方振远道:“命不由人,方某卖尽心机,竟然一事无成。”
但闻周蜈蚣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好!勾魂掌果然厉害,老夫也赏他们一记夺命脚吧。”
蛇娘子孟小月低声道:“小高,郭蝎子、周蜈蚣已然重伤强敌,不用见他们了。”
既然两人已经脱险,见与不见已经无关紧要了,小高点点头。
方振远道:“咱们先藏起来吧。”
当下先走到一丛密密的葛藤之下。
这一片葛藤由四十余丈高的山壁间垂下来,有如一幅丈宽的翠帘,藤叶纠结,十分浓密,藤后有很多突岩,藏身其中,要想发现也难。
三人悄然爬上三丈多高,居高临下,微拨葛藤,即可见谷口景物。
三人也不过刚刚藏好,郭蝎子,周蜈蚣已然行入谷口,四下张望了一阵,郭蝎子叹-口气,道:“看来,她是有意逃避咱们了。”
周蜈蚣道:“是啊!她本来不喜欢你,你却穷追不舍,她只好逃了。”
郭蝎子怒道:“哼!我瞧她是为了讨厌你,才到处逃避的。”
周蜈蚣叹口气,道:“说不定,她对咱们两个都不喜欢,才不愿跟咱们走在一处。”
郭蝎子道:“那倒未必,再见到她时,咱们应该问个明白。”
周蜈蚣倾听了一阵,道:“有人来了,真不知哪来这么多的混小子,冤魂缠鬼一般,对咱们穷追不舍?”
郭蝎子冷冷道:“手下留情,他们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们,再要追来,老夫要大开杀戒了。”
小高心中忖道:“这两人恶名素着,听口气倒非嗜杀之人。”
周蜈蚣道:“只怕人家未必就是追咱们的,刚才已经糊里糊涂打了一架,再要动手,一定要先问个明白才成。”
郭蝎子道:“这一点老夫同意。”
说话之间,三条人影已然疾奔而至。
当先一人,长衫佩剑,黑髯垂胸,正是形意门主一剑千峰董百药。
紧随董百药身后的是董百药门下首座弟子郭寒,和步步生莲董素兰。
郭蝎子、周蜈蚣虽然整日的斗口、吵架,为了蛇娘子心中也互相不满,但一旦遇上外人,却又能同仇敌忾,彼此合作。
周蜈蚣伸手一栏郭蝎子,道:“一剑千峰董百药!”
董百药道:“正是区区,郭蝎子、周蜈蚣不但有役毒之能,而且武功也高明得很啊!”
周蜈蚣接道:“你怎么知道咱们武功高强?”
董百药微微一笑,道:“适才目睹两位施展绝技,击倒强敌,出手之奇,董某好生敬慕。”
郭蝎子道:“原来董门主藏在一边,看我们和人打架。”
董百药道:“不敢,不敢,适逢其会罢了。”
周蜈蚣道:“董门主现在找上咱门,不知有何见教?”
“误会,误会,董某确实入山找人,不过,和两位无关。”
郭蝎子、周蜈蚣互相望了一眼,道:“董门主找的是甚么人?”
董百药道:“江湖上一位大有名望的人物,九江镖局的总镖头方振远,不知两位是否见过?但得指点董某一条明路,董某必有回报。”
周蜈蚣摇头笑道:“咱们也在找人,不过,不是找方总镖头,也没有见过他。董门主自己去碰碰运气,咱们不奉陪了。”
孟小月心中叹道:“这两人对我一片痴情,实也可怜得很。”
郭寒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低声道:“师父,这两个老毒物的话,是否可信?”
董百药道“三大毒人之中,蛇娘子最擅心机,不可轻信。这郭蝎子、周蜈蚣虽非笨人,但却有几分浑气,一直被那条小毒蛇玩弄于般掌之上。看两人倒不似说谎,大概他们在追寻那条小毒蛇吧。”
郭寒道:“师父,江湖上的传说,三大毒人一向是役毒攻敌,但看两人刚才一番搏杀,却是以真正的武功用胜。”
董百药面色沉重地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刚才他们发掌出脚,确实奇厉无匹。方振远的子母金刀,也有独到之处,真要遇上了,千万小心,不可大意。”
郭寒道:“弟子受教。”
董百药道:“走!咱们再找找看,莫要让别人捷足先得了。”
孟小月突然附在小高的耳际,低声道:“兄弟,大姊在江湖上的声誉,可是不大好啊!”
小高微微一笑,道:“名流侠士,未必是正人君子,绿林匪寇却也有盗中有道。这数月来的见闻,已经把我都看糊涂了。”
这几句话声音稍高,方振远也听得十分清楚,顿觉脸上一热。
孟小月道:“形意门的人已经去远,咱们也该走了。”
方振远突然说道:“此地似是一个入山的隘口,而且咱们藏身之处十分安全,何不多留一会,看看还有甚么人来?”
小高道:“对!咱们要隐蔽行踪,先要了然敌情形势,最好晚上再走。”
孟小月道:“方总镖头,董门主好像是在找你的?”
方振远道:“不是好像,而是事实,方某相信入山而来的人,都是追杀我的,不过,孟姑娘放心,一旦撞上了,方某会和他们一决生死,决不拖累两位就是。”
小高道:“既是三人同行,自当互相照应,方总镖头不用多虑。”
方振远苦笑道:“在下言出至诚,确无拖累两位之意,不过,最好能避过他们追觅。”
孟小月道:“避过今天、明天,但不能求远躲过他们的追杀呀!”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希望能有机会学得三清宝-上一些武功,以求自保。当然,如果两位执意不允,方某也不勉强,避过这一阵追杀之后,自当独行远走。”
小高道:“这三清宝-本是方总镖头所有,如若咱们能找到一处清静所在,三人同习上面的武功,不是很好吗?”
孟小月嗤的一笑,道:“小兄弟,你虽嗜武心切,确还是一个忠厚之人。”
小高微微一怔,道:“奇怪呀!过去你一直追问这三清宝-,现在,宝-在此,你似是又不太关心它了?”
孟小月笑道:“对!我忽然想开了,这宝-上的武功,恐非人人可学……”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又有两人行入谷口。
来人一俗一僧,竟是雷方雨和火云头陀。
这里地形正处在一个岔道谷口,不论任何人到了此地,似乎都要停一下,看看入山形势。
雷方雨轻轻吁一口气,道:“大师,请想想雷某的话,是否有道理?”
火云头陀道:“洒家已发出讯息,召请几位师兄第到此,和雷兄合作之事,实有碍难之处。”
雷方雨笑一笑,道:“金、木、水、火、土五行聚齐,自然是实力强大。但大师的师兄弟未到之前,大师可有把握胜过方振远吗?”
火云头陀道:“听说他子母金刀确有过人之处。只是洒家虽然不怕,不过他没有胜他的把握。”
雷方雨道:“方振远狡猾得很,大师一人之力,纵然相遇,恐也无法把他制服,但如加上雷某人,那就有十成把握了。”
火云头陀沉吟了-阵,道:“好吧!咱们暂时合作,不过,洒家几位兄弟赶到,那就立刻散伙了。”
雷方雨道:“咱们的机会不多,如若三、五天内找不到方振远,那就很难再找到他了,大师几位师兄恐非三、五日能够赶来吧?”
火云头陀点点头。
雷方雨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快些行动……”
两人打量了一下山区形势,竟然折向南方行去,和董百药的去向刚好相反。
小高皱皱眉头,道:“方总镖头,他们似乎都在追杀你,这是甚么原因?”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驱虎吞狼之计……”
小高道:“但他们怎会如此齐心合力呢?”
方振远道:“方法很简单,只要透露出一点消息,说我身上怀有三清宝-,那就自然成为大家追杀的了。”
小高叹息一声,道:“怀璧其罪,这三清宝-如此的不吉利,竟还有这么多人去抢夺它!”
孟小月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嗜武的人怎会放过三清宝-这样的武学宗典啊……”
目光一掠方振远,接道:“方总镖头阅读过此书,那上面记述的武功算不算绝技,世无匹敌?”
方振远道:“就方某所能了解的,那上面记述的武功,确都是方某人从未闻未见之学。”
孟小月目光转注到小高脸上,叹口气,道:“如若咱们真要找一个隐蔽之所,这本三清宝-要消磨你三、五年的时光了。”
小高看过拳掌十二诀之后,心中对三清宝-确实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嗜武如狂,但还保有一份纯洁的心,沉吟了一阵,道:“这本三清宝-由我们三人保护,自然也由我们三个人共同参与研究。”
孟小月笑一笑,道:“这种绝世奇学,如若没有相当的天赋,只怕很难练习成功,像我孟小月恐怕就没有这个天份,不知方总镖头认为如何?”
方振远道:“在下虽然笨一些,但如下些工大,多少总还可以学到一些东西。”
孟小月道:“这么说来,方总镖头还是念念不忘学习三清宝-上的武功了?”
方振远的江湖阅历是何等的丰富,已然听懂了孟小月的弦外之音,轻轻咳了一声,道:
“三清宝-上记述的武功繁杂,除非天才,一个人穷毕生之力,只怕也很难尽得所学。再说三个人同时练习,一扛遇上不解之处,也好有个商量。”
孟小月道:“能者无所不能,笨的人只伯提供不了甚么帮助。”
方振远道:“智者千虑,亦有一失。愚者岂会毫无一得,武功之道,博杂万端,有些困难,纵然是独高八斗的人,只怕也无法解决,要借重江湖上的见闻阅历了。”
孟小月道:“这么说来,你方总镖头的见闻、阅历是很丰富了?”
方振远道:“这一点,在下不敢妄自菲薄,如论江湖上见闻之博,在下绝不在两位之下。”
孟小月还要反唇相讥,却被小高伸手阻止,道:“三清宝-既然落入了我们三人之手,也是一种缘份。谁能学得多少,只有各凭悟性、智慧了。”
方振远道:“小高说得不错,目下处境险恶万分,江湖同道已有不少人进入山中追寻咱们行踪,就算三人合作,力量亦是有限,如若再有争执,那岂不是更为脆羽,何堪强敌围攻?”
“哼!其实只要你方总镖头愿意自己牺牲,那就不难引开强敌……”孟小月语气冷漠地说:只怕你方总镖头没有这个勇气。”
方振远淡淡一笑,道:“在下也自知没有这份气度,所以,从不敢自作承诺。”
小高一皱眉,道:“江湖高手云集,方总镖头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对付?”
原来,小高还未全了解两人在争论甚么。
方振远道:“在下倒是明白孟姑娘的意思。”
小高道:“甚么意思?”
方振远道:“孟姑娘是希望由在下作饵,引开他们……”
小高叹息一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孟小月道:“为甚么不可能?入山之人都知道方振远身藏宝-,只要他一现身,所有的人却会追他而去……”
小高接道:“入山这许多人,不会全部上当,再说消息传出之后,四面八方合围、兜截方总镖头,他逃出罗网的机会很少。”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如若方总镖头真要存心保护三清宝-,只要选一个适当的地方自绝一死,再留书说明宝-已然焚烧……”
方振远接道:“入山之人,个个都是久走江湖的人,只怕他们不会相信。”
“就算不相信……”孟小月道:“但也成了一桩千古疑案,问题在你方总镖头是否有自绝的勇气?”
“没有。”方振远很快地回答:“在下如能活得下去,绝不轻言死亡。”
小高挥挥手,阻止孟小月说下去,道:“此时此情,咱们应该合力同心,共渡难关才是!”
方振远道:“不错,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已是昨日黄花,现在的处境,咱们是利害一致,合咱们三人之力,是可以和一门一派的人物抗拒,自保的力量应当不弱。”
孟小月道:“身处险地,你方总镖头也许会全心合作,只怕一旦找到了平安所在,你又会暗中谋计整我们了。”
方振远睑一红道:“姑娘放心,小高对我有救命之恩,在下怎会再动妄念。”
孟小月接道:“好吧!再相信你一次,不过,你再有阴谋行动,可别怪我们出手无情了。”
“当然,当然!在下和两位患难与共,生死同命,就算日后再出江湖,亦将安危相依,祸福同当。”
小高道:“大姐,方总镖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要再多猜疑了,小弟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先要想办法隐起行产踪,如非必要,最好别和他们照面、动手。”
孟小月看看方振远,道:“你江湖阅历丰富,心计最多,可有甚么高见?”
“方某同意高兄弟的看法。”
他忽然改称高兄弟,听得小高呆了一呆。
孟小月道:“嗯!但要如何才能避过他们的追查,何处才是安身之地呢?”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此秘密若还未泄露在江湖之上,那自然是选一深山大泽之处,人迹罕至,习练武功方便很多。但目下形势不同,深山幽谷,反成了他们搜查的目标……”
小高接道:“对!大隐于市,找一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孟小月道:“如只是逃避他们的追寻,那倒容易,随便找个地方一躲,就够他们找个三、五年了。困难处是咱们还要练习武功,那就很难保持隐密。”
方振远道:“宝-上武功神奇,练起来惊世骇俗,市街闹区,自然不便,隐居之处,既要出人意外,又要有练武的地方。”
小高沉吟了一阵,道:“这就很难找了。”
方振远道:“在下保镖北上时,路过开封,无意中发现了一座被查封的王公府邸,宅院深广,蛛网积尘,只是事隔数年,那座宅院不知是否又被启封使用?”
孟小月道:“我也想到了一个地方,不知是否适用?”
小高道:“快说出来听听。”
孟小月道:“洞庭湖中有一片浅滩,长满芦苇,纵横十余里,中间有一座小小的渔村,居民只不过三、四户人家,那辽阔苇林中有不少突出水面的荒凉小屿,无人居住。三年前小妹逃避几个人的-缠,曾经躲在那片芦苇林中,住了数月之久,水道曲折,苇林无际,就算明知人在林中,找起来只怕也不太容易。”
方振远道:“四面湖水,一旦被人发觉追杀,势必要泅水而逃,不知高兄弟的水中功夫如何?”
小高道:“惭愧!惭愧!在下只不过略通水性而已。”
方振远目光一掠蛇娘子,道:“孟姑娘的水性定然是不错了?”
孟小月笑一笑,道:“还可以啦!只要稍有基础,学起来并非难事。”
方振远道:“在下对此道也只是勉可泅泳,还得孟姑娘多多指点了。”
形势逼人,方振远开始和孟小月、小高套起交情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顶高帽子使得孟小月心中甚感舒畅,不觉之间,对方振远产生了几分好感。
小高道:“沙洲处处,芦苇辽阔,到处可以结芦而居,又好玩又可隐蔽行踪。”
孟小月从来没有见过小高那种神往的高兴神情,顿感开心,笑一笑道:“你先别太高兴,须知也有很不好玩的时候。”
“你是说敌人追踪而至?”
孟小月道:“不是……”
“那还有甚么事情,大姐不要卖关子。”
孟小月道:“夏雨秋泛,长江洪峰,洞庭湖的湖水亦受影响。洪流过处,不但沙洲尽没,连那高过一人的芦苇,亦被淹入水……”
小高呆了一呆,接道:“那不是很危险吗?”
孟小月格格一笑,道:“好弟弟,放心吧!这种事不是常有的,事先也有征兆,大姊我自然会有准备,就是你想要淹死,大姊还舍不得呢。”
小高感到脸上一热,欲言又止。
方振远却微微一笑,道:“在下也觉得那里不错,但是如何能够一路不露痕迹,恐怕要大费周折了。”
孟小月道:“这一点要好好地设计一下才行。”
三个人立刻凝目沉思起来。
方振远走镖经验丰富,在江湖上与黑道人明争暗斗了十几年,但要想一个行走千里而不让人发觉的方法,竟也想不出来。
转头看去,只见孟小月微皱着眉,似是正想得入神,小高却瞪着两个眼睛,嘴角间泛现出一抹微笑。
看样子,小高似是已经想到一个解决难题的办法了。
方振远重重咳了一声,使得孟小月和小高由沉思中醒了过来,望着方振远。
孟小月吁一口气,道:“方总镖头可是想到了甚么好的办法?”
“方某没有想到,不过,高兄弟已经想到办法了。”
望着小高,孟小月眨动了一下眼睛,道:“真的?”
小高微微一笑,道:“办法倒是想到了一个,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方振远道:“高兄弟,办法慢慢再谈不迟,方某希望先行请教一事。”
小高道:“总镖头请说。”
方振远道:“高兄弟的大名是……”
小高愣了一愣,答不出话来。
方振远道:“此后,咱们要相处一段很长的日子,总不能一直叫你小高吧?”
小高道:“唉!我隐约记得小时候,有人叫过我小秋,其地的我都记不起来了。”
方振远道:“高兄弟对幼年的事,一点也记不起吗?”
小高苦笑一下,道:“我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了,记忆中只知一位带着我的叔叔,他告诉我姓高,还叫过我一次小秋……”黯然一叹,住口不言。
方振远冷眼观察,发觉小高有一些难言之隐,话语之间有很多的破绽,但却未再追问。
孟小同道:“名字不过代表一个人罢了,随便取一个就是。”
方振远道:“其实高秋这个名字不错,秋高气爽,正是男儿大展抱负的时光。”
孟小月道:“秋字不好,秋字太萧索,我看还是改个名字好。”
小高看着两人争辩,脸上闪掠过一抹痛苦之色。
方振远叹口气,道:“高兄弟小小年纪已具极上乘的武功,日后必成江湖大豪……”
小高自中闪起一片湛湛神光,暗中祈祷:我甘为仆役,流浪天涯,就是想追求江湖上最高深的武功,但求皇天不负苦心人,如我所愿。
“对!方兄说得不错,高兄弟天赋过人,又肯用心,别人要几年练成的功夫,他能在数月之间尽得神髓,日后成就当不可限量,总得有个好听的名字才行。”
“君子不忘本,秋字不可去,月到中秋分外明,剑如秋风扫落叶,方某斗胆,在高兄弟秋上加个剑字,不知两位以为如何?”
孟小月道:“秋月皎皎,秋风愁人,虽然酷了一点,但总算和大姊这个月字攀上了关系,叫起来也挺顺口的。兄弟,你就叫高剑秋吧?”
小高淡淡一笑,道:“两位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孟小月道:“你想到了甚么能在千里行程中隐蔽身份的法子,现在可以说了。”
小高神色一整,道:“目前进入山区的江湖人物,都还人知道我们和方总镖头走在一起,只要我们故布疑阵,把他们引入迷途,集中向一个方位,咱们就可以摆脱他们遍布四面的搜查。”
方振远道:“好办法!咱们立刻行动。”
孟小月道:“脱离山区之后呢?”
小高道:“方总镖头的易容之术十分高明,咱们扮做一般商旅,从容就道,沿途既可默查武林形势,也不会留下可资追寻的痕迹。”
“对!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咱们南下洞庭,高兄弟这金蝉脱壳之计,实在高明,方某佩服得很。”
※※※
方振远经验丰富,布下的疑阵甚是精巧,再加上蛇娘子、高剑秋的穿针引线,果然引得大批进入山区的武林人物,集中北上向泰山主峰汇聚。而蛇娘子等三人,却悄然脱出山区,扮作商旅就道南下,赶向三湘。
孟小月也换上了男装。
途中所见,使得久走江湖的方振远和孟小月也为之震撼不已。
原来,三清宝-重现江湖的事,已经引起了武林全面的骚动,黑、白道中的高手,分由四面八方赶来,在官道上快马疾奔的,全都是佩刀挂剑的武林高手,蜂拥着向山区赶去,连少林高僧、武当名宿也不例外,出现在官道之上。
但最使小高惊讶的是,关外龙家堡的人竟也出现了。
这件事,似乎已成了武林中惊天动地的大事。
方振远暗暗忖道:“如此庞大的阵势,如此众多的高手,处此情景之中,的确是危机重重。幸好已易装改扮出了山区,要不然岂不陷身于困境而无法脱身吗?”
其实,不只方振远如此忖想,蛇娘子孟小月也暗暗松了口气。
就只有小高似乎并未觉得如此严重。
三人的商旅打扮,避过了众多高手的耳目。
一路之上虽是惊险、刺激,但经过了易容之后,并未引起注意,只当这三人是行商的过路客。
小高等三人忽而疾走,忽而慢行地南下。
至行离济南百里外的官道上,三人才恢复正常速度而行。
高剑秋轻轻吁一口气,道:“当真是开了眼界,这两日途中所遇的武林人物,不下数百人,全都是为了那三清宝-吗?”
方振远回顾一眼,看四周十丈内没有生人,才点点头,道:“不错!我走镖近三十年,也看过两次轰动江湖的大阵仗,但和今日情形相较,那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孟小月道:“你是说五年前丐帮和八卦门那一战吗?”
方振远淡笑道:“十几年前的一战,使得名满江湖的韩七绝,突然间消失不见,那时孟姑娘年纪还小,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孟小月接道:“我听人说过。”
方振还道:“五年前那次大战,使得崛起于江湖的八卦门、七星寨全军尽墨,消失江湖。
使得活跃江湖的丐帮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至今仍未能恢复在江湖上的活动。”
高剑和道:“那一战究竟为甚么?引起丐帮和七星、八卦两个门户的大火并?”
方振远道:“门户的兴衰,和人才有关。四十年前,七星、八卦两个门派收了一对孪生兄弟,哥哥投入了八卦门,弟弟被罗致入了七星门。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是练武的天才,不但青出于蓝,而且,把两个门户整理得十分兴旺。这一对兄弟欲扩充实力,收录弟子,难免良莠不齐。八卦门实力虽然扩充很快,但却和丐帮冲突起来,由小而大,渐成水火难容之势。
终于引起大冲突,七星门主顾及于兄弟之义,不能不帮忙。七星、八卦两门在这一场激战之后,几乎死伤殆尽,而丐帮中的精英,也损失很多。这就是数年来,丐帮很少在江湖上活动的原因了。”
孟小月吁一口气,道:“方总镖头,你们那些所谓白道中的侠义人物,有几个是真正的君子?”
方振远脸上一热,道:“黑、白两道中人,都是人,江湖上经验的累积,情势的逼迫,都会使一个人改变自己。方某人初入江湖时和现在的为人处事,绝对大不相同。”
孟小月道:“雷方雨、董百药,都是侠名甚着的人,你对他们的看法如何?”
方振远顿然满睑怒容,道:“董百药乃一派掌门,雷方雨自称是一方大豪,但他们竟然甘愿受人利用,下手劫镖……”
孟小月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人是董百药?”
“他认为蒙着脸,我就不知道是谁了,那也太小看我方某人了。”
孟小月道:“现在大概已经脱离了危险地区,咱们闲着没事,那就聊聊天吧。”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姑娘有甚么话尽管说吧!方某经历过这一次大变之后,把一些虚名假利,早己看淡了。”
孟小月笑道:“想想人生的际遇,可也真的是变化无常啊!我孟小月被人称为蛇娘子,江湖上不知形容成甚么样的凶残狠毒了,谁又能料到我这个江湖上凶名素着的人,竟然会和你方总镖头走在一起……”
方振远接着道:“惭愧!惭愧!”
孟小朋道:“江湖上是不是把我形容得不堪入耳?”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实话实说,姑娘在江湖上的声誉,实在是不怎么好。”
高剑秋道:“其实,我和大姊相处以来……”
“怎么样……”孟小月格格一笑,道:“是不是很坏?”
“不!是相当的好,和江湖上传说的完全不同。”
孟小月叹息一声,道:“他们说我役毒伤人,心狠手辣也就算了,竟又说我纵情放肆,不计贞德,实在叫我难过。不瞒两位说,我孟小月虽然出身绿林,但我到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方振远是同等老辣的人,早已瞧出了孟小月对小高一片深情,也明白她是借题发挥,表白一下。何况,这几日相处下来,在感觉中,这位孟姑娘确-媚可人,和传言中冷酷残忍的蛇娘子完全是两回事,便接道:“江湖上的传说,难免以讹传讹,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孟小月回顾小高一眼,正待开口,突闻一阵迅雷急雨般的蹄声传入耳际。
回头看去,但见烟尘滚滚,一群骑士急驰而来。
方振远心中一惊,道:“来人可疑,小心一些。”
一带马,转入道旁。
四匹快马挟着一片烟尘,飞驰而过。
马上人个个佩带兵刃,一眼之间就可看出是武林人物。
只是马行过快,无法看清马上人的形貌。
快马一闪而过,方振远刚刚吁一口气,疾奔而过的快马,去势突然一缓,缰绳轻带,忽然间又转了回来,缓缓向小高等三人行来。
方振远凝目望去,只见当先一人,五十多岁,颏下留着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瘦骨嶙峋,穿一件淡灰色的长衫,腰里束着一条白色布带,身上积满了尘土,两只眼睛大得出奇,占了整个脸宠的六分之一,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这种特别奇异的形貌,方振远一眼就认了出来,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眼龙彪,不禁心头一震。
紧随龙彪身后的三个大汉,一样的蓝色劲装,但却满布黄尘,四匹塞外长程健马也都露出疲态。
显然是经过了一阵长程奔走。
龙彪一对特大的眼睛,肆无忌惮的在三个人睑上打量,似是要从三人身上找出甚么隐秘一般。
蛇娘子孟小月改成了男装,三个人都已易容改扮成经商行装,虽然骑着马,但一看就知道是三匹劣马,一天跑不过百里路程,善于骑术的武林中人,绝不会骑这种马。 无双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