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建在南城云华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个纵横百里的丘陵地带,但可俯视着整个方圆一千六百里的蔺泉城。这个季节满目枫红鹅黄,与还是柳叶扫眉的苏府相比到别有一番风趣。三条冷泉在半山的碑林中蜿蜒而下,千年文人墨客的才思,都成了郡守大人闲时的玩物。此时夕阳已下皎月初现,西麓裁云亭内珠光明媚,银丝精炭烧的正旺,红泥炉上青梅酒坛的扣碗被伯夷墨韵翻开,引得四周灵性十足的雀子,扑棱棱的停在枝头,巴巴盯着渴望不可及的美食。
主菜是烧锅子,清一色南海珍品连翠绿肥厚的素菜,也是沿海千丈水底朝阳草的嫩叶。凤铉鸣夹着块一寸厚的褐色软皮,在乳白色的汤汁内刷了三秒,胶质顿时变得晶莹剔透,入口即化为满腔香滑的浓汁。
“好,看来你还没完全丧失智力,放着郡守府吃公饷的厨子不用,要自己掏腰包去什么八珍楼,哈哈,这南海水云豹内层筋皮,也只有你伯夷家的厨子弄得精致。墨韵兄请!”凤铉鸣端起黑瓷酒盏,二人干尽了第一碗滚烫的梅酒。
“青麟洲东丽郡弘氏,行医向善数百年,在民间种下多少恩德。就一个怀璧之失,六代同堂三百多口,横尸在弘老爷子百寿堂前。青璃可不是绿萝仙芝那个傻妞,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伯夷墨韵吃得倒是清淡,只用了一箸朝阳草。
“有些事她只是不想去想,瞒不过去的,但这个锅一定要扣在金家头上。现在就算金无牙反应过来,又能如何?他们金家出手太毒把事情做绝了。既然站了队这个亏他是吃定了。这不才开锣,你还没看明白?”凤铉鸣食指轻弹,两股酒泉便落到俩人酒盏内。
“世上最不要脸又最要脸的就是你们皇家,数百条人命浇灌出来的孝心,不知道圣后娘娘如何消受?青麟金家太子嫡系,天甲一动,广海公孙入局,伯夷公孙一气连枝。端平更要倚重苍豫命甲和重海炎甲,神皇阁当可进退自如。一个壶儿加上青璃,苏家老祖宗就将你父皇一军,只能派出宁北斗和金无牙。嗯,不对,这是还有戏?你告诉我,西陆来人究竟是要干什么?”接着话头,伯夷墨韵越说越觉得不对。
凤铉鸣举盏,笑而不答。伯夷墨韵闷了口酒,舒了口长气继续道:“老而弥坚,老而弥坚啊,厉害。抬手一子就想吃掉两匹烈马,没这么容易吧?”
“也不是一定要留下他们,只不过父皇让中京首善之地见血了,苏老动了雷霆。西陆即墨留仙刀,恆邈的陀螺咒杀拳,加上申屠濮存的曼蛰摄生经,如果还不能将他们扒下一层皮,那才是笑话。”
“你爹手中不可能只有这些卒子,不过他肯定不想闹大,才会在太华阁和苏老提起凤陵山之盟,要说和!现在他还不想放弃傅家,再则太子醒了,到底还有些其他什么交易,那就谁都不知道?”两人干了碗酒,一时都住口不语。
衣袂声起,一位伯夷家甲士在亭外呈上一枚传讯玉符,伯夷墨韵专心致志的刷着海鲜,凤铉鸣一笑,抬手就把玉符引入掌间,神念扫过说道:“恆邈和申屠濮存到了寒泉居,随行的还有断刀盟和斩奴堂的九位好手。萝儿和青璃都在那里,除了即墨云寒,还有傅云崖也到了。看来我们也被人当刀用了一次,呵呵!”
“狗屁,老子算是知道,你是把我当猴耍,凤铉鸣给我记住了。你们一走我就上折子,这趟浑水伯夷家不沾身,我回南海养病,把青阑郡的位置给你神皇阁腾出来,但是广海那批药材你自己跟苏嘉交代,让冰块把货给我送回来,而且苍豫洲奉天阁每年给幽玄大舰的粮饷翻三倍。不挡着你办事,滚吧!”伯夷墨韵扔下筷子,双目盯紧凤铉鸣。
“成,但是你还是再见璃儿一面,她年前就让人为你寻了一株紫雪九叶地参,苏剑这三天内就会到蔺泉。你自己也注意了,回程多带点人手在身边,免得我下次找不到人喝酒。”凤铉鸣起身说完,琉炎赤璃诀红芒御空,在数十道影子的护持下,转瞬就消失在北方天际。
“少主!”亭外走进来一位墨色玄衣的老者站到伯夷墨韵身侧。
“古老,办完事情,你和墨翰伯伯他们,送青璃一程。宁北斗和金无牙我看着就想吐,既然要开锅了,伯夷氏就加把柴。有机会务必要断了端平的这两根指头。”伯夷墨韵伸手向桌面轻拂,满台南海奇珍瞬间腐烂成灰只留下一盘朝阳草。他抬头看着还停留在四周的鸟雀,默念道:“不是不给你们,是不想害了你们性命,有些东西是不可以乱吃的。”
老者点点头道:“老奴明白。东丽郡弘氏惨案的照影石已经到了,少主怎么打算?”
“让寒泉居聂叔叔送到璃儿手上,这处眼线今晚就撤了,其他的不要过问,辛苦古老了。”伯夷墨韵说完,迈步出裁云下山而去。 青丘凤鸣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