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的天宇,爬上了层层阴云。翠华居三进院落,前堂外那株龙槐树已被天雷击毁。两亩大小荷花池内虫鸣不绝,三层高的堂楼灯火全无,只余下后院精舍内数盏明光。
中城大道一片寂静,暗影中起码有上百双眼睛在盯着这里。明里暗里,各方势力齐聚。丰叶居屋檐下卷缩着一名来自夏族的探子,凉风轻抚过他背门。
黑影闪电展开身子,寒芒电闪,削向身后的利刃却落空了。探子身形僵住,缓缓侧转头颅。刚才背后肯定有人,夏氏派来此地盯梢之人,那个不是六识灵动。紫竹岛灵犀断水的功法,本就是天下有数的炼神秘典。
眼角余光才把来者观清,探子已跪伏在丰叶居屋顶。夏紫陌紫衫飞舞,轻飘飘的站在半空。
“把人撤了,传旨夏灯影封了南城。”紫罗裙动踏过了那名探子身侧,这当年夏紫陌行走江湖的打扮。
黑暗中人影纷纷跃起,瞬间又消失无踪。夏紫陌现身,各方势力怎会无视,都是明白人。此刻不走,今夜就不用走了。
翠华居后院,精舍内朱刀刀在桌边一口一口抿着碗内残酒。好烈,真的好烈,北溟那个地方就是邪气,居然能酿出这种痛快的东西。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夜此地会见到这种传说中的人物,那人可是和小姑奶奶一样,神仙一流的家伙。
姬红尘捧着酒坛推门而入时,朱刀刀眼都瞪圆了。难怪解西川如此淡定,把隐门双剑给赶走了。强援原来在这里,不过,琼花会会主什么时候跟先生搭上眉眼的。
能抱在姬红尘怀内的酒岂能不烈,也算朱刀刀有两把刷子,一声肥肉不是浪得虚名。姬红尘放下拿出两只海碗,一直摆在解西川面前,一只摆在自己面前。然后,他想了想,又摸出一只放在了朱刀刀面前。
倒酒,敬酒,姬红尘敬了解西川三碗。他喝了三碗,解西川和朱刀刀都不成,半碗到顶,卡在嗓子眼怎么也喝不下去。姬红尘眼中笑意隐现,三碗一过他的意思已经到了。
解西川知道姬红尘的用意,这三碗酒不是敬他的。他还没有资格接下姬红尘的敬意,酒是敬苏青璃的。小狐狸虽远在西陆,但中京之事谁都要给她三分颜面,那个敢不给?
什么话都没说,尽在不言中,今夜血色将至。都是用刀之人,姬红尘飒然离去时,朱刀刀注意到他浑身有一股难言的刀意。这股刀意明明存在,却空灵婉转缠绵莫测。
不知道姬红尘离去多久,朱刀刀呼噜噜一口大气涌出。妈呀,终于喝完了,刀刀的架子没丢。解西川眨眨眼睛,送出面前大半碗残酒。圆滚滚的汉子顿时满脸苦楚,朱刀刀声音幽怨,“先生你今夜就是拿刀刀来做幌子的,这个局摆明了刀刀只有睡觉的份儿!”
我喝,朱刀刀端起大碗前,弹指破风,翠华居外最后一波人影散去。
风起,大街两侧灯火明灭。东里振衣踏着尘屑来到翠华居门前。玉臣袍袖展动,已巡视了一圈。蝙蝠一般飘到了东里振衣左侧,开口道:“大哥,有点不妙。”
“不妙就对了,人肯定在里面。”东里振衣迈了一步到了翠华居楼顶。阴凉夜色下,后院灯火异常明媚。
“大哥,斩舌、合香恐怕来不了了。”北炉馆距离虽有些远,可那处的动静岂能瞒得过这两位。
“贪恋富贵三心二意之辈,早晚亡于江湖。你去把人杀了,时辰不早了。”斩舌、合香早有疑心,东里振衣只是没工夫理会。玉臣身子一僵,想了想咬牙扑了下去。
拳风激荡,破空如雷,万钧之力被玉臣轻轻卸开,他扑杀之势一边,身子歇歇落在了翠华居后院灯火之外。青铜战甲裹体,将王站在玉臣十丈之外。
血色妖炎燃起双目,玉臣一双瞳孔如同剔透的琉璃珠子。将王来了姬红尘还会远吗?玉臣想抬头看看东里振衣,但他没这个机会了。烈风已至,将王双拳叠起,后院雷声隆隆。
意料之中,东里振衣目光没留在后院,丝毫不在意玉臣生死。他看向了屋顶另一侧,姬红尘就站在那里。翠华居三层高楼,一层层次第坍塌粉碎。
红芒紫炁拼了一记,一人破空如云,一人沉落九地。断梁残瓦,废墟内东里振衣撕下身上那件袍服,取下了头上的冠冕。随手丢在一侧,披散的长发内眼神紧紧盯住夜空。没有血色流出,一道白痕深深刻入他胸前三寸。 青丘凤鸣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