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下,集结了西境和南凉数万兵马,在半里开外的地方,宇文豫统领的北安军马也早已蓄势待发。
绵延数里的战场上不时传出鼓角声,弓手也开始拈弓搭箭,望着对方的军列比划起来。
北安大军排开阵仗,将江陵前郭牢牢锁住,数十员将佐列于军前,在将校正中的位置,宇文豫端坐烈火踏云马上,手握着宝剑,望着江陵军马倏然挥指。
战事初开,双方弓手按照惯例箭雨对冲了一回,纵然有盾牌手压住阵脚,仍不时有中箭倒地之人。
北军只控了一停弩箭,对面江陵城上下来的箭阵却是一轮接着一轮。
宇文豫没有急着冲阵,而是盾牌掩护下的步卒向后退了一箭之地,中军兵马也瞬间分做两端,如同羽翼一般向军阵边缘散开。
城头之上,看着北安军马如此怪异的举动,樊昶俞不免心生疑惑,定睛看时,尘头起处,原本森然而立的宇文豫竟然不知去向。
见此情形,樊昶俞微抬右手,弓手会意停了下来,不光是南凉军主帅,就连底下的骑兵步卒也满是疑问。
片刻之后,北安军最前沿负责抵挡箭雨的盾兵缓缓开动,整齐划一的向前推进,后方兵马仍然不见半点动静。
临秋末晚,平地之上本就劲风四起,借着刮散而来的西南风,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嗤嗤然的声音。
樊昶俞不敢掉以轻心,一双细眼微眯着窥看着北安全军,不多时,果真在北军列阵正中的位置发现了一丝端倪。
军阵之中凭空架起了上百只类似鼎炉的载具,其间影绰可见点点星火。
除此之外,樊大将军还清楚的看到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也让他顷刻间摸透了宇文豫的意图。
尽收樊昶俞眼底的是这样一幕,看似整齐的青白甲步卒长阵之中,类聚着暗红甲胄的弓手,此时此刻,这些人正就着火油,沾染着箭簇。
这还不算,樊昶俞看呆了眼,却不想底下还有不断推进的北安盾手。
没有得到主将授意,下面的江陵兵马未敢轻动,警惕的看着龟速前进,目的尚未可知的防御辅兵。
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转既便至百米开外,樊昶俞回过神来,倏然挥手,身边的弓箭手正要拈弓搭箭,却猛然听到一阵厚重的嗡鸣。
北安军阵中异动陡起,原本矗立原处的步卒也有序的向前逼近,南凉兵马惊疑不定,一些眼尖的军卒猛然发现,这看似正在缓步行进的敌军之中,自中段疾步穿行着数支小股军卒。
“火油箭!防御!”不知何人惊呼一声,南凉军前的盾手赶忙挺起长盾,可是为时已晚,刚刚还试探逼近的北安盾手早已火速横冲过来,与敌军盾手触碰的刹那,速度奇快的分做数段,而在三人宽的缝隙之间,一张张弩箭探出头来,望着被冲破的缺口便是一阵生猛的弩发,来不及防备的南凉盾手应声倒地,就在后续补满之时,北安军的缺口便又迅速合拢。
城头上得弓手见状慌忙架箭,头排刚刚离弦,还没来得调换,下方的北安军中早已飞萤四起,遮天的火油箭雨做飞蝗状散落下来,覆盖之广,自下方军阵直至城头,中箭着火者不计其数。
这种打法樊昶俞还是第一次见,更没有想到一直只有牵制和守城功效的羽箭竟然会被运用的如此歇斯底里。
樊昶俞拨开了身边横飞的火油箭,令旗一挥,沉声喝令道:“众军听令,勇往直前!”
各营军校的呼声相继想起,底下军士听到主帅发令,登时应声而动,浩瀚长军迎了上去。
大战一触即发,前端的南凉盾手节节后退,不多时便被赶来的马军步卒替换下来。
一直打压的北安盾手忽然止住,等待着后方大军杀至,待到合兵之后,盾手忽然扔掉了盾牌,手挽着长刀结成一片望着敌军一角冲去。
直到此时,樊昶俞才真切的看清,刚刚不知去向的北安统帅宇文豫竟然就在这伙人之中,此时更是率先冲阵,与所部军马剿杀在了一起。
双方军马冲突,宛如两条长龙缠斗,霎时间刀光聚影,血流横飞。
而在北安军阵之后,提携着火炉的红盔弓手纹丝不动,远远看去,数量不下万人。
“他弄这么多弓手在这儿做什么!”樊昶俞越发不解,看着底下越发激烈的战阵,樊昶俞转首问道:“弓箭可供支给?”
“主帅放心,尚可支持六停!”对于这个答案,樊大将军很是不爽,虽说已然做好了准备,可面对数倍于己的北安军马,还是捉襟见肘。
“要是江陵四富尽皆抄了,何至于此!”樊昶俞很恼火,可是此时思虑于事无补,就连大将军回身吩咐了一句“都机灵点,哪里抵挡不住了再集中打压!”之后,便率着亲卫下得城去,准备加入战团。
樊昶俞急于挫败北安军,以此稳固军心,却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细节,那就是北安军中,参战的尽是步卒。
双方你来我往的冲杀,一连激战了半个时辰,风头正盛之时任谁也不甘退败。
樊昶俞加入战丛亲自督师,甘凉兵马想来勇猛倒还好些,可是那些南凉本土兵士却逐渐怯起战来。
底下刀戈重触,上方矢石如雨,两军前沿士卒如风吹麦浪般倒下,后方又似惊涛拍岸状补齐。
连番打压下来,城头的弓箭手腰挂悬壶已然空空如也。
眼见着占得上风,江陵城上也无箭雨飞落,宇文豫心中暗喜,砍翻了两名南凉军士后,望着紧随自己身后的军校斜挥右臂,凌措之间便不时有人效仿。
虽然战局混乱,可樊昶俞看的真切,只是已然身在城下,想要回身已然难上加难了。
宇文豫的意图逐渐暴露,战局也越发明显,当手势传到战阵外围之时,身后那近万的弓手即刻会意,片刻的功夫,又是一阵骇人听闻的箭雨望着江陵城头和南凉军中后方飞落过去。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打击着实沉重了些,亢奋之中的南凉军士根本猝不及防,箭落之时,中箭死伤者难以言述,就连倚垛拒守的城头军士都十损六七。
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屠杀!南凉军士怕了,只不过此时只是畏惧而已,可马上,他们就会崩溃。
因为就在厮杀的当口,战阵左右两端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马鸣声。
刚刚歇口气的南凉军士向两端望去,黑压压的马首裹挟着烟尘而来,江陵城下,除了身后的那道围墙,其它三面已然被北安军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窃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