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天牢门前异常肃静,两名差役分立门边,二人身后,便是那让贼类不寒而栗,便是常人都鲜有愿从此经过的暗牢高墙。
几匹膘肥的军马在门前停下,韦临安率着随从停蹄驻马,来到了差役跟前。
两名差役一见有人接近,登时警觉起来,厉声喝问:“来者何人,天牢重地还不止步!”
韦临安对着身边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仆从会意,上得近前,沉声呵斥了一句:“放肆,当朝韦柱国公子到此,还不见过!”
两个差役一听霎时换了嘴脸,躬身拜道:“原来是少柱国到了,上面已经吩咐过了,人就在里边,还望自取!”
韦临安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了差役递过的钥匙,便率着随从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众人绕过刑房,在拐角处的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送目望去,偌大的牢房之中,一个双手被铁链牵制的男人闭着双目端坐在那里。
与寻常犯人不同,那身素白色的袍服异常干净,俨然是没受过什么刑罚。
与其说是囚犯,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常人。
“慕容将军,这天牢可还住的习惯?”韦临安似笑非笑的调侃了一句。
那人闻言睁开眼睛,料理好了枯草般的花白头发,斜着眼瞟了一下,没好气儿的道:“怎么这么久才来,韦柱国不是要食言吧?”
韦临安淡漠一笑,回应了“岂敢”二字,便对手下人微微挥手,仆从拿着钥匙开了锁,转眼的功夫,慕容隽寂的枷锁便打了开来。
来到韦临安跟前,这老狐狸面上闪过一丝邪笑:“果真是孺子可教!”
“谢皇叔夸耀!”韦临安恭敬的施礼,礼罢探手道,“家父已在满月楼备好了薄酒,换好衣服后跟侄儿过去便是!”
慕容隽寂不无赞许的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接过了仆从献上的衣服。
徐衾这两天一直将自己闷在书房里,连段锦娘都未曾照面,偶尔也只是由下人送些饭食和笔墨戒尺进去,俨然一副修行的模样。
宇文豫一如往常的来到了光禄府,坐在客室的座椅上,看着行色匆匆的仆人,心中满是疑问。
恰在此时,段锦娘听闻宇文柱国来访,出来接见,欠身施礼后,宇文柱国纳罕的问:“嫂夫人,伊光禄近来在忙些什么,怎么好几日都不见踪影?”
段锦娘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是以轻声回道:“只是终日将自己关在那书房里,不知道在勾画着什么,还望大将军见谅!”
“不妨事,嫂夫人去忙吧,本将坐些时候便回了!”宇文豫虽说面上没什么,心中却是狐疑满腹。
恰在这时,只见客室最里边那道书房的门楣开了,徐衾蓬头垢面的拿着一堆纸稿走了出来。
看那模样,宇文豫和段锦娘俱是一怔,就见伊光禄面容油亮,青须斑驳,发髻也极不规整,素袍之上更是满怀墨迹。
“夫君,你……”段锦娘失惊唤了一声,徐衾香自己身上一看,这才发觉,不禁哈哈一笑,转既又看到了宇文将军,赶忙行礼道:“不知将军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宇文豫一脸嫌弃的看了徐衾一眼,道:“伊兄,你这是在墨堆里刚爬出来的么?”
“先莫说那个!”徐衾顺手将图纸的一半交给了仆从,忙不迭的吩咐道:“赶快将这图纸给工部送去,依样赶制出个小样来!”
仆人应声去了,徐衾拿着剩下的底案交给宇文豫,不无激动的道:“那个,大将军你先看着,容伊某去洗漱一番,便来相见!”
宇文豫狐疑的接过图纸,坐下后仔细观研起来,翻看几页后登时来了兴致,只见那图纸之上比例鲜明的勾画着一具从未见过的图案,边上还批有详尽注解,按照图文所示,俨然是一种闻所未闻的移动楼车。
换了身干净袍服,又好好洗漱了一番,再出来时,徐衾便又成了那个翩翩光禄。
一见面,宇文豫便饶有兴致的道:“伊兄,本将对着器械锻造不甚了解,有些地方着实看不明白,还望指点。”
徐衾失笑,二人相对坐下之后,徐衾捧着图纸,娓娓道:“这是伊某昔日游历隔海马国之时看到的攻城器械,近日突发奇想凭着依稀记忆勾画而成。”
宇文豫听得认真,徐衾指着图上楼车,自下而上介绍道:“此车高六丈,宽两丈,之间面积每层可供五十人平展,最低端设有转轮,一层近地,内外皆由人力推动,外侧横陈遮挡可避敌方箭石,内中转换用力,可省脚力。”
“上层置有小垛口,居高临下可供弩箭发控,中层门盖吊置,与城墙步遥之时可徐徐打开,暗藏精锐可于此处登城而战!”
“接战之时,上下军士亦可往来参战,楼车遍体围固铁皮,中枢稳固,诚然比那云梯高效数倍!”
徐衾一字一句的说完了好处,悠悠的说出了不足:“此物毕竟木铁搭制,攻城战时无往不利,只是于平原对战全无半点优势。”
宇文柱国听探了半晌,疑虑的问:“如伊兄所述,此物身型巨大,只怕搬运起来绝非易事!”
宇文豫的眼中透露着失望,心想这伊光禄窝在家里研究了这么久,竟然只画出了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
徐衾听闻此言却并不羞愧,而是神秘的道:“大将军可看到那一条条虚纹了?”
“嗯?”宇文豫定睛一看,不禁失笑,先前看时,还道是运转的图配,徐衾悠悠的道:“那些都是串联的骼拢,是专门由硬制金属打造,用来串联稳固楼车组件的物拾,平时只需耗费些牛车装载,大战之前半日组装即可!”
徐衾一口气说完,宇文豫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前只知道这伊公子精通机变权术,还真没发现竟然通晓这木匠手艺。
“待到实样完成之后,寻得时机让大将军观瞻指点一番!”正说话间,邓飞转入客室,参拜之后,低声附语几句。
“知道了,马上就来!”徐衾轻声说完,邓飞便退了出去。
宇文豫纳罕的问:“伊兄,怎么了?”
徐衾起身,眉眼舒展开来,心悦诚服的道:“将军且随我来,本家的贵客到了!” 窃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