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伊府,全家上下享受着变故之前的最后一丝宁静,伊老爷仍然没有为尽散家资之事做出任何答复,虽然与王弼商量好了如何趋处这部分财帛,但他也深知一个道理,如果此时与樊昶俞决裂,对于这一大家子人来说绝无好处。
今日的阳光不错,气候也不像往日那般阴冷,伊府大宅落花亭里,段锦娘凭栏而坐,一双纤细的玉手毡捻着罗绸,指尖上一枚小针燕行其上,罗扣之间一堆转即绣成的鸳鸯栩栩如生的展现在了那里。
看着这对仙鸟,段锦娘不觉便想起了自己远在长安的夫君,一想到心上人还存活在这世上,而且不日便能相见,这妮子姣好的面容上便腾起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锦娘扬起罗绸,指向一旁正襟侍立,一双眸子毫不斜视的仆从邓飞,声音清澈动听的问:“漂亮吗?”
邓飞闻声转首看了一眼,随即又恢复了本来模样,正声道:“漂亮!”
段锦娘哭笑不得,由于身边没有个丫鬟,夫君恰巧又不在身边,是以平日除了那个小屁孩,凡事就只能仰仗夫君差遣来的属下邓飞,这厮虽然使唤的得心应手,课就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过于呆板,段锦娘嘴角泛着苦笑的摇了摇首,正要带着这个呆瓜去别处转转,谁知还没站定,那边便有几个仆人随着伊老爷走了过来。
心中事没有落定,伊老先生甚是苦恼,是以几经挣扎之后终于找到了一直拱卫着主母段锦娘安危的飞蛇卫部从邓飞。
由于平日里朱离陆钦等六人与徐衾有兄弟之谊,是以一见主公义父召见,邓飞赶忙行礼道:“见过义父!”
“邓飞呀,老夫想劳烦你火速出趟远门!”伊老爷沉吟片刻,也不绕弯子,直言相告:“去见一趟你家主公和宇文将军!”
邓飞闻言不禁下意识的看了自家主母一眼,段锦娘温婉一笑,起身道:“若是义父有何交代,飞哥儿但去便是,正巧有些事情要去找伊夫人说说,锦娘这便去了!”
“邓飞领命!”
得了主母首肯,邓呆瓜这才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声,转即说道:“邓飞走后,主母安危便要暂时仰仗义父了!”
“孩儿放心,老夫若有变故,就算搭上全家性命,定然保得娘子周全!”
说到这里,伊老爷将邓飞招至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邓飞会意,应声去了。
过了段功夫,伊老爷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正要差人叫回邓飞,熟料那位老兄早已绝尘而去。
无奈之下,伊老爷只得叫来了自己长子伊荀,又做了一番吩咐,伊荀听得出神,频频颔首,晚些时候,这位江陵公子也宛如邓飞一般,除了伊府大门而去,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并没有骑马代步,而是实打实的步行出了江陵。
原因很简单,邓飞终日守护段锦娘,极少在江陵城抛头露面,可是这位袭承了江陵公子封号的伊门大公子谁人不知谁人不小,估计南凉境内大张旗鼓的走上一遭,连孩童都认识他的模样。
饶是如此,伊荀还是换了身素布帆衣,穿着城中小巷,望那半开的后城门而走,几经辗转,终于出了这囚笼一般的江陵城。
站在高坡之上,伊荀着实松了口气,可就在他打算阔步进发之时,悲催的事情发生了,荒坡之上莫名闪出几个壮汉来,数目相对之后,堂堂江陵公子竟然很轻易的便被这伙人抬年猪一般拘走了。
……
樊昶俞心中很是不悦,一连等了数日,都不见萧澄有所回应,他隐隐的感觉到,这位庆帝已然是乐不思蜀的老毛病又犯了,与当初志趣相投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甘寂寞的樊大将军,找到了闲着无聊的庆帝萧澄,要说人拖久了还真是没什么好处,搞不好就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话一点不假,紧接着,萧皇帝的烦心事就来了。
看着宴席上那些精美菜蔬果馔,樊昶俞食不甘味,一看到萧澄就着小酒朵颐的满嘴流油,樊将军的心里便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老子在这儿一筹莫展等你回话,你小子非但不当回事儿,吃的还挺香!
此情此景,谁能容你!这是樊昶俞内心的真实写照,与别人不同,只要想到,便要去做,这就是樊大将军的处事风格,而今,他也为萧澄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陛下还是没有定夺吗?“樊昶俞再也忍耐不住,冷声冷气的开了口。
萧澄停下了咀嚼,心里明白估计这回是真的拖不住了,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回答:“将军莫要心急,什么事情不妨吃完了再说。“
“等不得了!”樊昶俞态度决绝,乜斜了萧澄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你要是再敢玩我老子就真对你不客气了”的情怀。
萧澄思虑片刻,一面吧嗒着嘴,一面以绢帕擦拭着嘴角,无奈的道:“朕本不想提及此事,奈何将军逼问,那好吧,今日便言明了,樊将军,朕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觉得此事着实不妥,虽然江陵仅有两城一州之地,可二十万百姓也是生灵,作为这一方生灵之主,朕不能率性而为。”
萧澄说的很坚决,樊昶俞不觉失笑,心想着北安这招双管齐下的疗法果真奏效,别的尚且不论,就凭被买通的王弼那一口洗脑的绝活,樊老先生真是想揪过那颗脑袋照着太阳穴给他狂点一百八十个赞。
“这么说来,伊瑾的书信陛下是看过了?”樊昶俞的这句话不觉让萧澄心中一惊。
庆帝咽了口唾沫,迟疑的道:“樊将军此话何意?“
樊昶俞冷哼一声:“陛下大人,纸是包不住火的,就您心中那一点猫腻,都是老臣二三十年前玩过的!”
一番话说的萧澄心里很虚,樊昶俞继续说道:“不过也好,既然陛下摆明了拖延于我这件事已经坐实了,那老夫也就一不做二不休,陛下千万要记得!是你不义在先,我才行此不仁之事的!”
听到这话,萧澄诧异不已,还没来的及追问,珠帘卷处,早有一干军士蜂拥而入,其中几位二话不说便将萧澄牢牢制住。
萧澄失惊喝问:“樊昶俞,你想干什么!”
樊昶俞豁然起身,目光略带嘲讽的狠盯着这位庆帝,手指微微扬起,缓缓指向了萧澄本人。 窃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