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单一行人,由广宁向下落城行进。
路途中的有一天晚上,於单和众位说得上话的头领商议之下,决定在距离驿道仅只一里有余的河流之滨,扎下帐篷,以作晚上栖息之所。
逢水扎营,也算是兵家常用之法了。虽说理论上讲,己方会丧失向河流所在的那一方迅速转移的可能性,但优劣总是相对的。己方丧失了一侧优势,对方自然也会有些不便。
至少二百余人的营帐,靠近河流的那一侧相对安全一些。有水流的阻挡,基本不用担心夜晚会遭到突袭。
更何况,从匈奴而来的这一行二百余人,名义上是受了汉朝皇帝的邀请,前来商谈和亲事宜的。故此,在於单心中,是从来没有担心他们身处汉境之内,会有成建制的军队对他们不利。
如此一来,於单自然不认为自己这二百名勇士,会应付不了零星的心怀恶意的汉境之民。
直至他们受到数次突袭之后,於单仍旧如此认为。
所以,他们扎营河畔,就是理所应当了。不用想着转移,自然就不会有不能朝这个方向转移的担忧。那么,河流就成了他们天然的凭护,为他们挡下了这一侧可能遇到的夜间的突袭。
原本有的缺点已经不存在,就只剩对己方有利的地势,於单自然能掂得清轻重得失。
张道两世为人,却很少接触军旅之事,故此对于军事见解寥寥。可毕竟是经历了后世信息爆炸的洗礼,张道从后世的各大论坛中见过一些纸上谈兵的文章。既是纸上谈兵,自然少不了理想化的条件和莽撞书生般的意气用事。但后世军事论坛中的文章,却胜在眼界开阔程度,远超这个时代。不论是横向的天下四方,还是纵向的谈古论今。
后世之人仅仅从网络中获得的对于中华大地、四方地势的了解,自然已经超出这一世人们闭门造车的理解。年代上,后世之人比这一世的人整整多出了两千年的积淀。后世之人如同旁观历史一般,比现在的人们多看了两千多年,自然优势尽显。
更难能可贵的却是后世比较强的逻辑推理,以及白话文对于军事理论深入浅出的剖析,都令张道很是受用。
如同后世一名颇有些名声的网络作家,在他的一本书中,对于军事的理解,就很令张道深思其中奥妙。
“简单来说,敌方数量为十,我方仅有五,打是打不过的。以计策算计,令其分兵四份,各为一二三四,以我方五份攻其四份,将对方击溃,我方优势之下,损一份,余四份。以四打三,然后以三打二,以二打一……战局已定,以弱胜强,其实细分下来,每一次皆是以强胜弱。”
“有些理想,的确如此。实际战阵太过复杂,要得到如此的理想状态确实不可能。不过,这只是见事之法,并非从一开始就能如此精确的计算。但是若从结果推回去,每一场以弱胜强,或是以强胜弱的战争,分割下来,皆是此等局面,不存在真正弱兵可以胜强兵的状态。因为强与弱,本身就是由他们能否打败、杀掉对方来决定的。这里以成败论英雄,敌强我弱,便想办法将对方隔开、分化、操纵,尽量让每一次战斗,都在局部上以强胜弱。”
“商场、战场、为人、做事,我不相信有真正以弱胜强的说法。当然,诸多看不见的因素,大概也是强弱的一部分。情报、人心、好恶,乃至运气。目标摆在前方,路或许看不到,又或许有很多条,如何达到目标的前一步,却可以这样逆推回来。”
基于上一世这些被张道接触到的,并从心中认可的对于军事的认识,此时对于於单等人的扎营所在,张道若是见了,也应该是赞同的。
可是,这种理所当然,这个看似明智的决定,在这天晚上,却恰巧就成为了突袭者来去自如的优势。
世事就是如此无常,原本被认为是凭护的河流,却成了於单他们最大的破绽。不得不令人感慨一番!
此时仍是夏末初秋,河流的水势并不算小。於单见此,很是放心,只留了两人在这一侧值夜巡防。
却不料子时刚过,众人睡梦正酣之时,河流之中,突然出现了几个人。
几人仅只头颅露出,如鱼戏水般,在水中将岸上两名值夜的士兵射杀。对于来自水中的突如其来的袭击,值夜的两名士兵明显没有任何防备,临死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紧接着,水中之人缓缓登岸,来到匈奴帐前,举起了寒光闪闪刀剑。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梦中惊醒,发现了眼前正在砍下的沾了鲜血的刀剑,瞬间发出了厉喝,紧接着却是一声哀嚎。
等被惊醒的匈奴士兵和其他巡夜士兵赶到时,已经有六人在睡梦中丢了脑袋。
呼喝之声顿起,匈奴士兵悉数持刀上前,欲擒住凶手。几名黑夜的死神却已经投入河水激流之中,只余下河流渐渐消逝的波浪,证明着几人的确来过。
於单不认为几人投入河中会被淹死,所以,他更加愤怒。
六条人命……都是他帐下精挑细选的勇士!
但凶手已经远遁,於单除了埋葬几人之外,也只好再次加强了防卫。
这之后,於单一行人受到了来自密林之中的袭击,一名善于在树顶攀缘腾跃之人一击得手,就且离开,令匈奴之刃望尘莫及。如是者三,杀死两个匈奴人,那人才不再出手。
接着是驿道一侧,山上滚石,伤了两人两马。
如此种种,却是有十数次之多,令得於单愈加烦躁郁怒。
这之后,於单他们休息之时,多选在驿道之旁的空场子。
空场利于奔袭,也利于逃逸。却因视线开阔,不利于偷袭。
可是有一次,他们在驿道旁下马休息之时,快速奔来的十几头牛,仍旧让他们没有反应过来。
十几头牛冲入二百多匈奴人中,只片刻,就伤了十二人,更有一人因躲避不及,被牛蹄踏中胸口,一命呜呼。
於单看着被士兵砍倒在地的几头牛,除了士兵们造成的伤口之外,无一不是在臀部上有旧的伤口。虽然牛前后受伤的时间相差不大,却仍旧被有经验的士兵从伤口形状看出了端倪。
至此,於单哪能不知,自己再次遭了暗算。伤十二人,死一人……
如此种种,突袭者不厌其烦,於单却不胜其烦。
前后十余次,死伤数十人,於单却无处报仇。心中郁闷愤恨,就可以想见了!
而张道等人,却已经赶至代郡的当城,似有些悠闲之意。 新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