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双鱼中心,仍存在洗刷不去的佛陀之血。
杨亥民执剑在前,一袭红衣在后。
朗朗之声,经久不散。
无数人面面相觑,而立于黄庭门下的年轻人面带一丝不屑,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不待道德宗主开口,便有一名老道人站了出来,手持一柄麈尾,须发如雪,道袍无风自飘摇,真是飘然欲仙,举世罕见的神仙风骨。
在场来贺之人见了心中不禁一凛,这位无尘道人资格极老,甲子前亦与青衫剑有过一战,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老头败了,但能从大开杀戒的青衫剑手中活到现在,便可见其实力。这位无尘道人江湖之上不知沉积了多少年,原本以为这位道门神仙早已羽化了,不曾想还活着。
“诸位...”无尘道人声若洪钟,响彻广场。
“有尘观已备好酒宴,请各位移步。”
言语之意在明显不过,这是要清场了,只不过众人很是好奇单单一个杨亥民值得弄这么大的动静?还是说那位老剑神就在这里?一想到这里众人四下张望,恨不得将青衫剑给挖出来似的。
无尘道人面无表情,见无人理会,不禁冷哼一声,伸手便将一山一观拽起,只见那山浮于仙云之中,缓缓贴近太极台。
“诸位请!”
在众人视线中,果真有一座大山浮于空中缓缓掉下,惊惧过后,众人面面相觑,随之都很上道的登上了浮山,有这般拽山弄河的本领也不知这个老道士到了何种地步,传言这老头喜怒无常,要是真惹到了恐怕原本一场喜事就地得化作丧事了。于是众人只得在那浮山之上扼腕叹息起来。
道德宗主眉头微微皱起,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此子斩杀岂不更好?但毕竟那位无尘道士是自己的师叔,即便自己如今掌了宗门,对于他还是得礼让三分。
于是道德宗主忍着脾气沉声道:“无尘师叔,你这是作甚?”
无尘道人微微一笑,道:“人多眼杂难展仙道,我欲请青衫剑来此观礼,还请宗主不要介意。”
道德宗主闻言微微一愣,狐疑道:“青衫剑?”
无尘道人微微颔首,从青衫剑出世一战便可以看出这个老家伙是个极为护短的人,如今他弟子身负龙潭虎穴,安有不出之理?不过还是得逼上一逼。
“怕了?”无尘道人冷冷瞥了一眼道德宗主,当日老天师登门正是将其抹杀的最好机会,可惜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师侄居然怕了,若当日自己在场,这龙虎山也早该除名,而道德宗将会成为真正的道教庭祖,三教领袖了。
没有理会那脸色铁青的年轻道人,无尘道人轻甩麈尾便化出一具人影出来,那人面如冠玉头顶紫金冠不由分说便向杨亥民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三百名道士迅速聚集于阴阳之外的八卦方位,仿佛将整个空间都牢牢锁住一般,连风声也听不见了。
“愿意等我吗?”杨亥民回首一笑。
她毫不犹豫道:“我等你!”
他提剑而上,右手握剑,左手捏全,双目承转术光华流转,自从武帝城之后自己便很少再用及承转术了,如今再度开眼,便将会是绝强一击。
年轻道士手握一柄青锋,见杨亥民冲了过来反倒顿住了脚步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青衫剑,再不现身,杀汝门徒!”
话毕,电闪雷鸣,天空如同炸开一个窟窿。
一条紫雷轰然坠落,饶是距离道德宗数里之外亦能看得一清二楚。
杨亥民面颊微微抽搐,不曾想开剑之始便是雷劫,不过此雷比之螯龙渡劫之雷要小得许多,虽是如此但杨亥民亦不敢大意。毕竟似这种至刚至阳至猛的玩意只有两种办法才能破解,要么就是硬碰硬,要么就是取巧栏手将其归导而去。
杨亥民没有选择相对容易的后者,他怕崩开此雷会误伤到她。
紫雷落下,如万人洪流携金戈铁马冲锋而下。
杨亥民左手捏拳,一拳轰出,拳走直线,紧接着便是一道精血,一道火凤飞舞而出,但杨亥民右手还未停下,长剑上启下撩之间,又是一道火凰,凤凰相辅,便是一记从未有过的凤栖梧桐。
一凤一凰直冲紫雷。
杨亥民冷声道:“浴火重生!”
两禽与紫雷相撞传出一声剧烈的爆响,紫雷消失不见,但凤与凰却真如重生一般,两者合一直冲年轻道人,瞬间便将道士淹没在火海之中。
只听得一声惨叫,几息的时间,火海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道灰烬。
“竖子安敢?”见分身被灭,无尘道德白眉倒竖,再化一道中年人形相杀而去。
黄庭门下,道德宗主冷冷一笑,无尘老道一向自视甚高,在门中亦是倚老卖老毫无教养,如今不想一世轻狂的他却在这个年轻人手上丢了脸,当真可笑得紧。
中年人身披阴阳双鱼长袍,一柄拂尘在手一扫一拨便请来一座大山。
巍巍大山,黑云压顶。
那股沉重的气氛传播至每个人的心头之中,连空气似乎都忘了流动。
黄庭门下,道德宗主冷喝道:“无尘,你想毁了此处不成?”
无尘冷笑一声,双拳猛然一握。
大山如坠流星一般,垂直落下。
杨亥民眉头紧皱,一个瞬息便奔至吴繁馨跟前,一剑顶天。
一声剑鸣,伴随金石炸裂之声,大山与剑峰相抵。
杨亥民吐出一大口鲜血,地上青石炸裂。
“再压!”中年道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拂尘再挑,整座太极台都剧烈晃动起来。
杨亥民两脚身陷泥石之中,嘴角溢血。
而在此时,一阵金光猛然乍现。
顽石点头,高山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广场之中,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披锦斓袈裟,宝相庄严,身后普光普照。
在他掌中,一株青莲滴出两滴金黄液体落在地面之上,与那满地凝固的金黄之血融为一体。
不止是杨亥民,此刻就连无尘道人与道德宗主都有些发愣。
已经圆寂的渡厄寺住持渡难禅师,此刻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老和尚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亥民与吴繁馨,口诵口号。
“久违了。”
随着老和尚话音响起,道德宗主死死盯着那株青莲,半晌之后他才赫然明白这个已经圆寂的和尚是如何重现于此的。
“老方丈,你可下得好大一盘棋呀!”
老和尚微微一笑,却摇头道:“他已故去,我非我,他非他,看你怎么理解了。”
“哼!装神弄鬼!”无尘道人冷哼一声,一手化去中年道人亲自推掌而来,掌心符文萌现,这是专治鬼厉的符箓。
金光一震,老和尚浑身绽放金芒,无尘道人一掌完全被阻隔与金光之外。
“你不是渡难!”无尘冷声道。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我有说过我是老秃驴么?他留三千血,我赐一株莲。无尘呀,你的道行什么时候才能精进一些?整天就知道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看那小子不也跟你学歪了?道理道理,大道天理,不合大道的天理,便不是道理。你的路子越来越歪了。”
“老天师?”听着这十分熟悉的语气,道德宗主脱口而出道。
无尘道人冷笑一声,留旧血凝形而现身,不得不说老天师的确是有通神的造化。但这里可是道德宗,不是龙虎山。
“张溪来,你只不过是化外一气而已,以为有老和尚的佛血加身,就能挡住我?”
老和尚似笑非笑,道:“不然试试?”
无尘道人愤怒不已,老和尚亦呈金刚怒目之势。
头顶之上,奔雷滚滚,黑云涌动,可半晌过去这惊雷仍是不下。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跟你讲道理,你又不听。就你这道行也能飞升?想引出青衫剑来,趁着他剑开天门你就好破了这躯壳魂去天界享福?哪有你这样的修道的?”
被道破心机的无尘道人面色铁青,天地变幻之间,他的形体也在变化,最终变成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
与那稚嫩的声音极为不服的恨意从孩童口中迸出。
“你敢拦我,我便断了你龙虎山的根!”话毕,招来一剑,剑锋之上大道符文有三千,一手推出,飞剑横空,直向南去,看样子是真的往龙虎山去了。
老和尚见了逐渐收敛笑意,冷声道:“真当老道士不敢杀你?”
老和尚一手负后,一手向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出。
无尘道人胸口如遭雷击,轰然往后倒飞而去,撞在黄庭门那天阶之上。
“师侄,给我加持斗字决!”无尘道人艰难的站起身怒喝道。
道德宗主闻言瞥了一眼颇为狼狈的师叔,不咸不淡道了一声“哦。”
一气涌入无尘道人手中,无尘再度出手,却见老和尚大袖一挥将无尘道人拎起。
老和尚双目微微眯起,遥望南方,龙吟虎啸。
再回过头来,看着无尘道人,眼中杀意毫不保留。
“给你机会了,老道士生平未杀一人啊。”
纵使被人拎在手中,无尘道人亦面不改色反倒冷笑不止道:“有道德宗护山大阵与九秘加持,谁能杀我?纵使你张溪来,也不够看!”
“是嘛?”老和尚微微一笑,一手仙人扶大顶。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鬼道乐兮!”
无尘道人忽然不动了,他的双目仍盯着黄庭门下那个年轻人,眼神中困惑、不解、忿恨千般感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长生亦能断生。
无尘道人当场死绝!魂飞魄散!
而老和尚亦化作一缕青烟飘散而去。
青烟临散之际,那一株青莲又慢悠悠的回到了杨亥民的掌中。
看着师叔死去,道德宗主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冷笑。
瞥了一眼那个倒在地上的孩童,道德宗主冷冷道:“师叔你就安心去吧。”
说话间,他将目光转向吴繁馨,随后又看了一眼在她身前的杨亥民,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列阵,男的杀死,女的留下!”
三百道人,如潮水一般或御剑,或施咒,或劈砍而来。
看似杂乱无章,但通过承转术,杨亥民清楚的可以看见这些的步伐方位依旧是照着六十四卦而来的。
死扛。
杨亥民双臂衣衫撕裂。
不松手,不弃剑。
而在他身后,一名女子亦捡起一柄长剑亦杀入战局之中,可杨亥民知道她不会武功。
六十四卦化三十二,再归十六,直至八卦而四象、两仪。
由繁至简,如阴阳将二人隔开。
杨亥民大口喘着粗气,旧气已尽,新气未生,面对如潮水而来的人群,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那一株青莲。
心头猩红之气被这株青莲缓缓引出身体,如一汪血红池水,青莲盛开怒放。
一滴金黄液体从莲花瓣上滴落。
一声朦胧之音。
“同战!”
杨亥民本能答道:“好!”
咚!
如水滴敲在安静的水面,声响格外明显。
在杨亥民身边,那滴金黄落地之处出现一名魁梧男子,浑身如血,杀意滚滚,青莲摇曳化作一柄青色长刀,被他执于掌中。
男子瞥了一眼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杨亥民,平静道:“保护她!”
杨亥民点头。
“好!”
大战将起,四方天地齐震。
看着战场中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饶是见多识广的道德宗主亦感到困惑了。
一气化三清?明显不是。
青刀刮气百丈风,瞬间便将二三十人绞得稀碎。
“八百年前我为大秦坑杀兵卒六十万!而今只区区数百鼠辈,安能拦我?”一声咆哮,震退百人。
血衣男子一脚踏出,如登天阶,一刀斩下。
地上,杨亥民亦踏前一步,一剑挥下。
黄庭门断。
斩乱了门下那三千青丝与那一顶新郎冠。
而此刻,那面色较为扭曲的道德宗主终于出手了。
一手震退数百人,御阶之上,真龙戏太极图前,道德宗主以剑并指。
两剑两气拨去一刀一剑。
与此同时数百人开始齐齐高喝仙道经。 劫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