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岭。
单人,孤刀。
风,有些寒。衣,沾着血。
这是笑蓬莱覆灭的第几天了?只记得自那日起,“青衣”便再也不曾进过水米。
追杀,无尽的追杀!
作为江湖三大杀手组织“笑蓬莱”的高级杀手与天才刀客,青衣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
却没想过自己会死在几乎无尽的追杀与围杀中。
听着耳边传来急促脚步声,青衣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腹的疼痛,将望向中原的目光收回,
亮如秋水的长刀再次出鞘……
杀气,浓厚的杀气。
随着一声鸟鸣,浓烈的杀气忽然一凝,犹如黑暗中的匕首,陡然出鞘。
一声娇吒,雪亮的长刀带洞浓烈血色横斩而出,数道黑色身影立刻拦腰而断,鲜血喷溅而出!
林中的众多黑色身影并未被这一抹惨烈止住,反而越来越多,将树林团团围住,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也不见任何手势眼神,众多黑衣人便立即挥刀杀来,看似颇为混乱一拥而上却暗藏杀机,或高或低的身影封锁住腾挪纵横的空间,并将青衣封在其中。
“九泉流!”
同样,绑着及腰漂亮长马尾的青衣女子也无任何言语交流的意思,看着身周密集黑衣人,轻喝一声,长刀再次斩出,气劲如浪逼向四周。一众黑衣人在气劲冲击之下纷纷倒退,包围顿松,青衣脚步微转,身如离弦之箭猛然射出,就出包围之时,前方阻拦的黑衣人突然散开,露出后面早以等待的数名黑衣刀客,只闻一声铿锵,青衣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撞在大树之上,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杀!”
没有丝毫犹豫,不知是哪个黑衣人重喝一声,十余名黑衣杀手从四面八方朝青衣杀来。
青衣捂着腹部,苍白的面色显得虚弱无比,一气已竭,虽然她的身形摇摇缓缓连站都站不稳,但她却仍选择死战。
“休息下,好么?”一手有力的手忽然将她楼入怀中,环视四周,一刀出鞘,火红的气劲透体而出,长刀翁鸣之声如潮起之声。
少年神色冰冷,单手御刀站在原地,周身火红气劲顺着长刀涌去,长刀挥动,火红气劲如钱塘之潮汹涌澎湃,火红浪潮所过之处,几无一合之敌,少年挺刀环视,包围已经散乱,遍地尸首!但他的气息略微有些散乱,呼吸也愈来愈急促。
“后退者,斩!”
“他已是强弩之末,取其头者职加一级,赏千银!”为首之人目光毒蝎一般,眼前便要得手,
却不知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能在如此严密的阵型之下钻到中心,其轻功当真不容小嘘。但如今他带着一个累赘,必定脱不了身!
眼见惨重伤亡并未吓退黑衣人,在威逼与利诱之下,有些后退的黑衣人再次整队杀来。
“放……放开我!我还能挥刀。”青衣诧异的看了一眼气喘如牛张枫冥,极力想要推开张枫冥的手臂,想要再度扬起手中长刀。
张枫冥回头瞪了眼青衣,但目光却是那么温柔。
“倔强的丫头!”张枫冥温柔一笑,一手满是缠绕脏布绷带的手臂轻轻按住青衣的肩膀将她贴到树身上倚靠起来。
再回首,那些黑衣人又再度杀至眼前。
张枫冥眼中尽是杀意,长刀挥动,绽出耀眼寒光,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等再度看清之时却发现已然不见了张枫冥的身影,只有倚在树身上那奄奄一息的青衣。
“杀死她!”正当围杀而来黑衣人准备对青衣下手时,半空之上的张枫冥冷冷道:“刑天!”
“落山!”张枫冥如泰山压下,势头之大,刀气密布在整天密林上空,如腰粗般的大树尽被拦腰斩断。
大地一颤之下,杨亥民一脚踢飞脚下那已不知生死的黑衣人,紧接着一人一刀杀入人群之中,一柄长刀上横劈竖砍,刀触刀断,剑荡剑折,血花连绵若雨,一时之间威若战神!
青衣看着那如战神一般的张枫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上次被人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六岁还是七岁...
山洞之内,火光跳动,凉风嗖嗖。
看着洞外滴答滴答的雨幕,张枫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青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悄悄地坐在洞口边缘挡住凉风。
张枫冥摩挲着这柄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宝刀,刀身上那一点凹痕格外显眼。他抬起左臂缓缓将手臂上沾满污垢的绷带解开,面色显得格外凝重。
手臂之上从一条条血红纹路蔓延至掌心,张枫冥微微一叹缠好绷带之后又解开右手绷带,比之左手的血红纹路,这支手上的纹路更要显得暗上几分,呈暗红之色。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山海劲中包罗万象,飞禽走兽山川大泽一应尽有,刑天诀是记载于山海劲中一篇武典,用之可在瞬间发掘人体中的宝藏潜能,使用之人不知疲惫伤痛,且愈战愈勇,而那些潜能更是被瞬间激发出来,这力气更比平常大上十倍有余。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受激,绝境之下都能力顶千钧而不自觉,这便是潜力!但像这种逆天武典往往都会有副作用,就像自己的两支手一样...
老头儿在山海劲之中很明确的批注到,勿用!张枫冥也知道老头儿这两个字绝非骇人听闻,但为了找到她,他不知斩下了多少黑衣头颅,一次又一次的濒死绝境之中,刑天诀被使用得愈来愈频繁,红纹越来越密,越来越深。
“可不能被师兄发现,不然肯定得胖揍我一顿了。”张枫冥咧嘴一笑,一想到师兄那副如老妈子念念叨叨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声回响在山洞之内,惊得张枫冥猛然闭紧了嘴巴,回头看去见青衣仍在睡梦之中这才放下心来。
青衣微微睁开双眼,自己的确是醒了,本来自己的第一反应便是要伸手摸向自己那柄柳叶刀但她忽然听见一阵笑声又连忙装起睡来,现在她终于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少年,他光着上半身,一身精练肌肉显露无余,偶有几处伤痕却早已结痂。
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浅蓝衣衫,为了怕自己受凉他又在自己身下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若是杨亥民在这儿肯定会惊讶于师弟何时学会如此细心的去照料一个人了?但张枫冥却偏偏这么做了,无师自通。
看着眼前那位正在抹鼻涕的少年,青衣眼中泛过一丝歉意,心中更多的却是一丝暖意。
青衣轻轻的坐起身来,洞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张枫冥丝毫没有发觉。
青衣拿起柳叶刀,缓缓走向张枫冥。
“你走吧。”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到张枫冥的耳中,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浅蓝衣衫,张枫冥微微一愣,再回首只见青衣仍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但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站起身来取出捧在手心几枚野果道:“我怕自己走远了,这些野果是在附近顺手摘的...”
青衣怔怔的望着眼前这名少年,他笑得那么开心...
“我...”青衣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张枫冥直接把野果塞到青衣手里,然后穿起衣服来还一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是师兄教我的,现在我也教给你。”
咕噜~
张枫冥肚里那五脏庙的神仙们叫唤了一声,闹得张枫冥面色一红。
看着张枫冥那张大红脸,青衣那冰封似的面容终于融化了,她嘴角微微翘起道:“用你教我?”说话间便把野果又推了回去。
张枫冥急了,连忙道:“我不饿,我...我...我那是拉肚子呢!”
青衣噗嗤一笑,拿了两枚野果将剩下的几枚野果赛到张枫冥手中后也不搭理他,便轻轻倚靠石壁吃起野果来。
“喏,天公作美,刚下的无根水。”捧着由棕叶编成“杯子”快步来到青衣面前。
看着张枫冥那湿漉漉的手臂,青衣轻轻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看着张枫冥那同样干裂的嘴唇,青衣推了回去。
“你喝..”
张枫冥见了急道:“我...你先喝!你要不喝,我也不喝了!”
见张枫冥这般认真的模样,青衣最终还是接过水,只轻轻抿了几口,便将水又退了回去。
张枫冥见了不禁咧了咧嘴,是不是女儿家都这么喝水的?但好像项虞那大姐便不会这样啊!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山洞之内,洞外雨声涟漪,洞内心起涟漪。
“你...”青衣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张枫冥马上道。
青衣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
张枫冥闻言神色一黯,忽然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拿出一枚湛蓝色的珠子道:“这个给你!”
青衣见了一脸疑惑道:“给我?”
张枫冥重重的点了点头道:“给你!就当是那日你放过我们的谢礼。”
青衣犹豫了一会想要拒绝,自己从来不会受人恩惠,而今自己已经欠下少年这样一种大恩,自己怎么还能取这颗珠子呢?虽然自己的确需要这东西来恢复...
“你也救过我,两清了!”青衣淡淡道。
张枫冥闻言面色一滞,看着洞外渐停的雨幕,原本再度沉默张枫冥忽然道:“跟我走吧!”
看着张枫冥这幅期待无比的表情,青衣冷笑一声道:“凭什么?”跟自己在一起,只会被那些人追杀,无穷无尽的追杀!她不想让这位少年跟着自己受累,与其这样下去倒不如显得坚决一些,赶他走!
张枫冥却无视青衣那种令人感到心寒的冷笑,反而憨笑道:“那我跟你走!”
青衣一副看着傻子的表情看着张枫冥,但心中却忽然犹豫起来,甚至有种想要答应他的冲动。但下一刻,她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人!恼、羞、臊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我答应过师兄,要给他带个弟媳回去!说到做到!”张枫冥那副近乎无赖的语气竟与杨亥民十分相似。
绵延百里的城墙坐落于碧蓝壮阔的大海边上,抬头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城楼,青年打了个喷嚏,喃喃道:“有谁在念叨我呢?” 劫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