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眼含着泪,哽咽着问小竹,“祖母,是不是,是不是就要一直在抽搐中离去?”
让一个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在抽搐中死去,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如果怎么都是死,我希望能让祖母安详的死去。
“我给老夫人吃了保命药丸,在盏茶之内,也许就这样死去,也许还会清醒片刻,这些都未可知。”小竹轻轻地扣了扣桌面,沉声道,“这要看老夫人的意志力了。”
我闻言,赶忙做到了祖母身边,拉着她枯瘦的双手,小声的在她耳边呼唤,“祖母,祖母,我是羲和,你听到羲和说的话了没有?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跟羲和交代的?”
一脸呼唤了三遍,床榻之上的祖母都没有任何动静。
盏茶时间过得无比迅疾,祖母醒不过来,便只能如此离去了。
我有些失落地将祖母的双手摆放在了她的身侧,正想叫了丫鬟来给祖母梳洗身体,冷不防祖母身侧的右手轻轻地动弹了一下。
紧接着,她轻轻地移动右手,握住了我的衣摆。
当时我正在准备站起身,结果衣摆被拉住,导致我的身形稍微顿了片刻。
察觉到不对的我立马回过头,正看到祖母睁着一双深陷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我,良久之后,嘶哑的唤了一声,“阿淳……”
我突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祖母。”我半跪在那榻边,紧紧地拉着祖母干瘦苍老的双手,“祖母你醒了?难受吗?”
“难受。”祖母小声的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会看到你,阿淳。”
“没有,祖母,你没有死。”我摇着头,哽咽着道,“只是,只是您被李月珠下了毒……怕也……”
“没关系,能在死之前看到你,实在太好了。”祖母用一双深灰色的瞳仁死死地盯着我,片刻之后,突然轻轻笑了,“当年,你死了之后,祖母内疚了许多许多年,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拦住了你父亲,你会不会就不死了……可惜的是,世上没有如果。十二年尼姑庵里困苦的生活,我总是在想,我现在吃得苦,都是在赎罪,为明湘……为……阿淳……”
因为毒药发的特别迅猛,所以祖母一番话说到后面已经越来越吃力。
“祖母,您别说了。”我有些着急的道,“您先休息着,不要强撑着说话了。”
“要说,我清楚的感觉到,我要死了,所以我一定要说。”祖母固执的盯着我的双眼,呢喃道,“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你们母女了,总是想着是甄家害死了我的夫君,所以恨甄家所有的人,可却忘了,明湘她是我的儿媳,你是我的孙女……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才知道悔悟……但是已经晚了……我现在就是报应……报应我活该死的如此惨……报应我死之前,两个儿子都不在身前……不过还好你在……阿淳,阿淳……”
话说到最后,祖母的声音忽然急促了起来,她抓着我的双手也从用力渐渐地变成了无力。
“阿淳,阿淳,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到了底下,我给你赔罪,我给明湘赔罪……”
祖母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原本抓着我的双手,也颓然的垂落了下去。
“祖母……”我忍不住痛哭出声,原本就弯曲着的膝盖,猛地跪在了祖母的跟前。
一旁的小竹和游三同时轻轻地跪了下来。
李斟回来的时候,遍寻我不到,便想着找小竹来询问一番我的去向,结果还没进来就听到我凄厉的哭声。
他被吓了一跳,赶忙推开门,瞧见我完好无损,便赶紧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刻,当他看到那个躺在榻上,头发蓬乱衣服不整的祖母时,呆愣在了当地。
“为什么,为什么……”李斟有些结巴的看着聂南浔,“为什么祖母会出现在这里?”
聂南浔尽量简略的用三言两语把方才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李斟听完,沉默了下去。
祖母自我死之后便去了寺里呆了整整十二年,他跟祖母没有感情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没想到,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竟也悄悄地跪在了我的身旁。
“说起来,虽然这十来年我生命里没有过祖母的身影,但小时候的记忆我却是还有些的。”李斟沉声道,“那时她对我很好,还经常抱我,说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一定要出息,一定光耀李家门楣。后来,她忽然就离开了李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长大了些,其实是有些难过的,明明她可以照拂我一番,让我过的更好,可她偏偏离开了李府。于是后来她回来了便也不与她亲近,但她到底是我的祖母……”
我在一旁听着,愈发的心酸了起来,“直到闭眼的前一刻,她都在讲对不起……其实没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她为难母亲我固然不舒服,可想一想,她当年也是从一个郡守夫人,忽然变成了一个贫穷的寡妇,艰难的带着两个孩子,隐姓埋名……她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一番话,竟然让小竹也跟着低泣了起来,我更是抱着李斟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一直到发泄的差不多了,我才肿着双眼站起身,叫李斟去置办丧事事宜,又叫了小丫鬟,给祖母沐浴净身,并让人去李府拿祖母的寿衣和棺材。
人一上了年纪,就会准备好棺材和寿衣,生怕死的太匆忙,什么都准备不好,到地底下过得不舒服。
游三主动请缨,领了命,带着游四游五去了李府,为的就是防止李月珠不给寿衣和棺材,他们准备动手强抢。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游四游五没回来,游三却率先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便立马的跪在了聂南浔跟前,急声道,“王爷,不好了,我和游四游五去了李府,却发现李府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聂南浔被惊的立马站起了身,“主仆都没有吗?”
“是的。”游三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瞧着太不对劲了,便让游四游五押着棺材慢慢来,我自己先回来禀报。”
“一个人都没有,李府空了?”聂南浔蹙起眉头,在我跟前来回走了好几圈,才脚步猛地一顿,扭头看到游三,“去把管家叫来。”
很快,一个双目炯炯的中年男人便健步如飞的跑了过来,很是利落的对聂南浔行了个礼。
“最近,我是说最近两个时辰,可发生什么事情?”聂南浔冷声问道。
管家一怔,立马在脑中思索了约莫十几个呼吸,便肯定的道,“除了后院一个厨房走了水,其他并没有任何事情,那次走水也没有造成很大的危险,不过盏茶时间就扑灭了。”
“走水?”聂南浔敏锐的察觉了不对劲,立马连声追问道,“你们可是大部分人都去救火了?”
那管家怔怔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双目一滞,似已想明白一般,抬起头,骇声问聂南浔,“王爷的意思是,那是有人在故意纵火,为的就是让大部分的人去救火,从而……从而……”
到底在王府里做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走水一定有问题。
我被惊的猛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连翻走了两步之后,又后退了两步,有些恼恨的道,“我们当时被祖母给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没能察觉到这些事情……李月珠,这一定是李月珠做的,从来信,到给祖母下药,到祖母死了,都是她算计好的,一定是她。” 嫡女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