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行进,直接走进一处道观,吴清岩在指着院中一处石桌石凳,请大省坐下说话。
“吕大侠,你能不计前嫌,赶至九宫山,贫道十分佩服!”
“清岩师兄不要如此说,这是吕某应该做的。”
“哎……”听大省如此说,吴清岩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实际上李闯正是在这座道观中没的……”
大省听到后,惊愕不已,静等吴清岩继续说下去。
“大约几个月前的一个夜里,观中道人做完了晚课,正准备回住处休息,这时有一伙兵士,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黑汉子闯了进来……”
“莫非是受伤的闯王?”
“正是李闯,他面色惨白,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失血过多所致。在他们进入本观后,观主和大伙都以为他们会抢占道观,驱逐我们,谁知那些兵士齐齐跪倒在地,请求观主出手救人。现在想想,他们大约事先知晓观主的能耐,所以才将李闯背了过来……”
“那贵观主有没有出手救人啊?”
“观主一开始并不愿意,因为他不想将本观牵扯进凡俗的是非之中,然而他终究没有经受住那些兵士的苦苦相求……”
“这么说闯王得到了贵观主的救治,那他怎么会……”
“观主答应是答应了,但是他只看了一眼,便断言李闯命不久矣,要那些兵士不要白费力气。这些兵士当然不答应,他们见苦劝不行,便要来横的,这是一直闭目不语的李闯开口了,他阻止了兵士们的胡闹,还提出了一个请求。”
“闯王的请求,那是什么?”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求我们不要将他在这里没了的消息传扬出去。”
“奥,这个请求倒古怪,不过对你们也是好事情啊。”
“是啊,的确如此,然而李闯正是在看到观主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后,才闭上眼睛没了的。”
“哎,一代枭雄,终究逃不过生死,着实让人感慨啊……”
“谁说不是啊,本观本就有停放收敛尸体的地方,我们便照往常的样子,成殓了李闯的尸体……”
“闯王的尸体在观中,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你见不到了,因为在那天晚上尸体就没了,而且随他一起来的那些兵士也全部死在了观中。”
“啊,竟有此事,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
“哎,你看看这封书信,自然就明白了。”
说着话,吴清岩从袖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递到大省手中。匆匆扫了几遍,大省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这可是田玉峰的亲笔书信啊!”
“是啊,后来贫道也托人打听过,正是李闯部将田见秀的亲笔信。”
“这么说是田见秀遵照闯王的事先安排,亲自动手杀了这些兵士,带走了闯王的尸体……”
“是啊,贫道也是在这封书信中了解到,害死闯王的是镇江左刘近义,这才投递出多封书信,邀请吕大侠来九宫山商议。”
大省听完,略一思考,疑惑道:“清岩师兄,受过闯王恩惠的人千千万,你为何单找吕某一人,还有,事情如此紧急,你为何不直接到长安寻我,反倒广投书信,邀我来湖边?”
见大省一股脑将心中疑虑,全部抛出,吴清岩淡淡一笑,扫了大省一眼,轻甩佛尘道:“因为在闯王成殓没多久,有一名兵士叫作马铁锨的,他曾暗中跪求过贫道,要我将闯王的死因转告于你,并托我求你为李闯报仇,贫道钦佩他的恩义,就答应了。谁知他没过多久,竟身首异处,我不想他身已死,心愿却未了,便向你投了书信……”
“至于不去长安嘛,贫道其实有两个考虑,其一,贫道既然将玄天观交给了清岚师兄,这一世便不会再踏入长安了;其二,清人在长安剿杀叛逆做的那些勾当,贫道也有所耳闻,即使到了长安,贫道要找到你,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原来如此,哎,那马铁锨向来胆小懦弱,没想到临危之时,反倒知道知恩图报……”
“是啊,此人说他曾与你一同守过潼关,他相信你的为人。”
“清岩师兄,不说这些了,要是吕某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有了对付刘近义的法子,要不,你也不会选这个时候,邀请我过来。”
听到此话,吴清岩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吕大侠,不过,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吴清岩还没说出心中主意,院墙处瓦当发出细微声响,大省心中一凛,赶忙从背后抽出“闫十”宝刃,一跃而起。
“你们是什么人,清修之所也敢放肆!”
“哼!”对面一人冷哼一声,十几道黑色的身影,同时从墙头落下。吴清岩定睛细看,原来是十四五个黑衣黑裤、黑布蒙面包头的杀手,这些杀手目录寒光,手持兵刃,一步步围向吕大省。
“受死吧!”
一名身材稍矮的杀手,大喊一声,第一个砍向吕大省。吴清岩不懂武艺,看到眼前的情形,直替大省捏着一把汗。正在此时,道观内突然传出一声爆喝:“清修之地,岂容你等撒野!”
在爆喝声中,一名清瘦的道士,手中提着一根柴棍冲了出来,黑衣杀手稍一分神,继续砍向大省。
“啪!啪!啪……”
“啊!啊!啊……”
“咣当!咣当!咣当……”
大省尚未来得及出手,随着一股劲风擦身而过,等响声落尽,大省和吴清岩等人再去看时,十四名杀手已经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吴清岩心中一喜,立即转头道:“多谢观主出手!”
大省淡淡一笑,也转过头,顿时吃惊道:“道一师兄!怎么是你?”
道士似乎早就认出大省了,他听到大省的声音,眼皮一翻,冷哼道:“清岩道兄,以后不要把什么人都往观中带,有些人天生招灾!”
虽然道一的这几句话说的不阴不阳,全不像他平日在吴清岩等人面前表现的样子,可是此时的大省却毫不在意,他眼中和心中只有师兄弟二人阔别已久,再次重逢的喜悦。
“师兄,能再见到你太好了,你还好吧,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吧?”
“贫道过的好与不好,不劳你操心,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你还是快些离开吧,本观不欢迎你!”
“观主,吕大省是长安武林的盟主,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你这是……”
“一等一的好汉,哼,我怎么没看出来,让他快滚,我这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
这几句话说出后,大省终于听出了其中的异常,他想了想,正色道:“无往师兄现如今和我聚在一处,他也向我简单说了当年师傅逼迫你们离开化身谷的情形,依照他所说,师傅他老人家……”
“你还有脸提他老人家!”
说罢道一怒吼一声,扑向前,揪住大省的领口,将他平地提起。一旁跪在地上的黑衣杀手,以及观中的道人们看到这一幕,无不露出吃惊的神情。
吴清岩弄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是也不忍见他们二人如此,便冲上去劝阻道:“观主,你和吕大省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不妨坐下来说说清楚,何必大动肝火……”
“误会,要不是因为他,师傅怎么会失去七十年的内力!要不是为帮他,师傅怎么会搭理那个迷路的李松柏!要不是因为他,柳霸怎么会对师傅下毒……要不是因为他……”
在愤怒的喊喝中,道一的脸上早已泪水横溢。大省听到这些话,有如一道道闪电,一波接一波,射入他的心中。
“师傅,您老人家,您老人家……是大省的错,大省的错……呜呜……”
师兄弟二人,就这么一人提着一人,各自流着眼泪。也不知过了多久,道一五指一松,将大省放了下来。可是大省却沉浸在无尽的悲痛和自责之中,无法自拔,在身体落地的一瞬间,他丢开手中的宝刃,跪在地上,对道一哭喊道:“师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为师傅报仇……呜呜……”
鼻涕掺杂着泪水,无休无止地从大省日益消瘦的面庞上滴落。道一仰头看天,无声落泪,许久,他转过身,悄然离去。吴清岩呆愣半晌,回过神来,一面安排道士将那些蒙面汉子捆绑结实,扔出道观,一面捡起大省丢到的宝刃,低声劝慰。
红日西斜,天光转暗,大省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推开吴清岩递过来的饭食,声音沙哑道:“我想见道一师兄,请清岩师兄帮忙领路。”
清岩面露难色,说道:“观主有交代,要你吃完这顿饭就离开九宫山,并且不许我再参与为李闯报仇之事……”
听到吴清岩的答复,大省愣怔了片刻,失落道:“道一师兄果然不肯原谅我,哎……”
吴清岩见他情绪低落,只好再解释道:“其实我也只是在这观中寄名修行,此地也并不是我的家乡,若是观主不肯收留,我也只好返回我的江南家乡务农了……”
“清岩师兄,不必多说,大省明白你的苦衷。”
说完大省拱拱手,便要离开。吴清岩无可奈何,只想再劝他用完饭食,便试探的问道:“离开九宫山后,吕大侠打算去往何处,若是路途遥远,还是吃了这餐饭食的好。”
大省茫茫然望了他一眼,随口答道:“我也不知,不过我多半会继续追查闯王的死因。”
“奥,对了”吴清岩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认真道:“据可靠消息,刘近义应该随着大西帝张献忠去了成都,你若不怕路途遥远,可以去成都找找他……”
“成都,好,吕某就去那里,告辞了清岩师兄!”
“保重啊,吕大省!”
虽然吴清岩有一万个不放心,大省推辞了饭食,浑浑噩噩走向去往成都的路途。
半个月后,大省已经在成都街头漫无目的转了三日,这日晚间他腹中有些饥饿,寻了一家饭店,正想坐下吃饭。无意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大街上行走,便跟了上去。
走大街,转小巷,不一会儿,这熟悉的身影与一家看门的交谈几句,径直走入这家院中。大省眼瞅着她消失在视线中,心中充满疑团。
“柳儿,这是要做什么,她怎么也来成都了?”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