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愕了许久,开口道:“你,你,怎么是你……赵家感谢你!”
“赵掌门不用如此客气,血衣门为祸一方,我们早都应该出面收拾他们了。”
布衣汉子收剑入鞘,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望着赵家众人浅浅一笑。人群对面,佟百战心如刀绞,他微闭着双目,不忍再多看丧命的十一位兄弟们一眼。
布衣汉子行至赵家众人身前,停下脚步,交叉着双臂,瞟了佟百战一眼道:“怎么,还不想放弃吗?!”
佟百战半天不语,最后咬牙切齿道:“有种留下名姓!”
“吕大省。”
布衣汉子笑容不减,佟百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姓,沮丧道:“兄弟们,撤!”
随着佟百战的离去,院内的氛围变地有些尴尬,赵开源鼓足勇气,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语,只好在与大省目光交错时,苦涩地笑笑。大省担心血衣门会杀个回马枪,在院中战立一会儿,索性飞身跳上屋顶,目送着佟百战等人消失在视线中。
又过得片刻,大省从屋顶翩翩而下,对着赵开源拱手道:“赵掌门,保重!”说罢,蹿跃而走。
一切太过突然,赵开源目瞪口呆,看着大省的身影远远而去,满腹的感激始终没能说出口。
半个月后,在半痴陪同下,赵开源带着三五名庄客,赶着两辆马车,从终南山中匆匆走出,渐渐来到化身谷地界。第二日清晨,赵家兄弟二人原路返回,赵开源心情舒畅,半痴喜形于色。
在进入终南山后,赵开源抢先开口道:“没想到顺义盟如此壮大了,嗨,你瞧那谷外的几个寨子,人丁多兴旺啊,还有那谷总消息机关,咱赵家要是有这些东西,还怕个什么血衣门!”
“大哥,你现在知道顺义盟的强大了,当时要不是你……哎,算了,今天高兴,就不揭你老底了,呵呵”
“哎,将功补过吧,你说那三百支火枪到了小雷手中果真会威力无穷?”
“反正比在咱家手里有用处,对了,大哥,我觉得你如果真心要帮顺义盟,就应该再设法帮大伙采买些火枪,要是能凑够一千支,那可了不得了!”
听到此话,赵开源眼皮跳了跳,小声嘀咕道:“你以为火枪都是大风刮过来的啊,二十两黄金才换一支……”
“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好,就给咱凑一千支!”
“嗯,这才是赵家的大哥!”
经过终南赵家一事后,血衣门似乎在一日间变的销声匿迹。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后,一些心有余悸的富家大户,开始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投亲靠友,试图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界。
半个月后,荒无人烟的子午岭上,十几辆大车缓慢行进,在队伍前后,以及大车的窗棂等处,各自飘扬着红底黑字的缎面旗帜。如果仔细观瞧,每一面旗帜之上都有一头黑线描绣的猛虎,这个图样正是长安第一大镖局——黑虎镖局的标记,不但在旗帜上,那些肌肉虬结,衣衫敞开的镖师们,他们裸露的胸脯上,时不时也会现出同样的图案。
“战老大,是黑虎镖局的买卖,咱们动不动手?”
一路尾随,此时正藏在暗处的血衣门老四,眼睛血红,望着一车车财物,心中直痒痒。在他身旁眯缝着眼睛观察许久的佟百战,想了想道:“再等等。”
正午时分,山岭格外空旷,大车行进的“嘎吱”声,拉车马匹的喘气声、铃铛声足以传播四五里。老四耐着性子听了许久,忽听有人打了一个响鞭,高声吆喝道:“平安无事,就地取财啰!”
话音落尽,车队那边传来几声不太高的“驭”,大车先后停了下来。除去几名干练的镖师分头看守大车外,其余大多数镖师三三两两聚作一处,或饮水或进食起来。
老四望见这一切,按耐不住道:“战老大,机会来啦,动不动手?”
佟百战盯着大车看了一阵,摇摇头道:“再等等。”
不远处,镖师们吃喝完毕,换下看车的兄弟后,重新回到自己的把守的方位。与此同时,靠前的几辆大车中陆续跳下十几个仆人模样的人物,这些人舒展舒展筋骨,赶忙放下手中的高凳。功夫不大,二三十位衣着光鲜的男女,踩着高登,磨磨蹭蹭下了大车。
老四瞧见这些男男女女说笑几句,摆出许多精美的吃食,着急地抓耳挠腮,猛然扯过一把野草,恨恨道:“战老大,还不行吗?!”
佟百战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道:“容我再去看一眼。”说罢,身形一动,向着大车来时的方向,匆匆而去。
过不多久,佟百战悄声折返,望了身后幸存的“十三骑”以及其他血衣门精锐一眼,下定决心道:“车辙很深,看起来财物不少,兄弟们动手了。”
“是!”
众人一声答应,按着原先的计划,分成三批一步步摸近车队。
“扑通”,“扑通”
几声闷响过后,第一批杀手已然得手,第二批望见他们招手的动作,迅速跟上。
“不好,有人劫镖!”
随着一声大喊,头两批人与镖师们打斗起来。佟百战观战一会儿,摆摆手道:“上!”
在他短促的命令下,血衣二十四骑余下的十三人目露凶光,饿虎扑食般冲入战团之中。
“血衣二十四骑来啦,快逃啊!”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衣着光鲜的男女和众镖师夺路狂奔,眨眼间车队中再无旁人。佟百战心中纳闷,正想出言阻止兄弟们追杀,耳畔突然传来炸雷般的巨响。
“火枪!兄弟们快走!”
虽然他的声音很大,但是无论也高不过火枪的炸裂声。听着“砰”、“砰”、“砰”,此起彼伏的巨响,佟百战耳中“吱吱”鸣叫,整个人也有些发懵。
“战老大,快走!”
老四嘴角淌血,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了佟百战一把。佟百战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嗅到浓浓的火药味,看到了闪烁的火光,也看清了从大车中接连跳下的手持火枪的汉子们。
“兄弟们,快跑,快跑啊!”
佟百战思绪阻断,下意识地喊了一句,自己的双腿却如论也迈不开,只剩怔怔地停在原地。在他眼前仿佛出现噩梦中的场景,血衣门众人相继倒下,一个个嘴角淌血,或者脑门、或在胸口,或者双腿各处多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无尽的血水从哪些窟窿中汩汩涌出……
“战,走,走!”
佟百战如坠万丈深渊,更像在地狱中行走,魂飞魄散间有人无力地扯了扯他的衣摆,他呆愣愣低头俯看,老四躺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在了他的脚边。
“那个人,发射!”
听到一句生硬的汉话,佟百战心中一凛,抬头看时,一名身量高大的西洋人手持一杆火枪,正对着自己发射,眼前火光一闪,佟百战纵身蹿跃。弹丸掀去他的半截衣衫,在他的左腿上咬出一个小洞。
“夫子,要不要再补一枪?”
“算了吧,今天已经杀的人够多了,放过他吧。”
“好吧,嘿嘿。”
虽然面无人色,心跳嘭嘭,佟百战还是莫名其妙地将他们二人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他惊慌失措,见对方不再攻击自己,拖着一条伤腿,回头望了望惨死的兄弟们,发疯般逃离子午岭,在他身后的乱草中,一条长长的血线蜿蜒而前。
半个时辰后,喧闹声由远及近,原先逃走的镖师和衣着光鲜的人们重新返回大车跟前。内中一人一把扯下头顶上如雪的银发,笑呵呵道:“这回二十四骑都废了,看他们还怎么祸害人!”
“哎,要不是他们手段歹毒,咱们也不能出此下策。”
吕大省穿着一身锦绣衣衫,神情十分的凝重。闻听此话,镖师中走出一人,在他肩头拍了拍,朗声道:“吕兄弟,你如此宅心仁厚,姬某还真没想到,不过这些人屡屡灭人满门,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姬总镖头说的是,这次能够将剩余十三骑悉数清除,完全仰仗黑虎镖局的兄弟们,要不是姬总镖头和诸位镖师甘愿冒险出头,吕某还真不知用怎么收拾他们呢。吕某代表顺义盟兄弟们,感谢各位!”
说罢,大省对姬总镖头和诸位镖师一一拱手致谢,其余顺义盟兄弟们也跟着道谢不已。姬总镖头拱拱手,唏嘘慨叹道:“哎,要说感谢,咱们得感谢你们呐,想当年黑虎镖局在长安城何等的风光,如今却只能在姬某家乡给人做些看家护院的杂事,哎,提起来都说怪这个世道,可是谁又为结束这世道做过些什么呢……”
“是啊,如果人人都似姬总镖头这般识大体,顺义盟要结束乱世的志愿恐怕早就实现啦,呵呵”
原先披着银发的壮年汉子插一句嘴,转头望着小雷手中的火枪,啧啧赞叹道:“小雷果然有本事,这才几天呐,咱的火枪队就如此威猛,我杨沐雨算服了,服,哈哈。”
小雷羞涩一笑,诚恳道:“是吕大哥的计谋好,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否则不一定有这么大威力。”
听小雷如此说,金鱼一手提枪,一手摸着后脑勺,小声嘀咕道:“夫子,你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看来一定是汉化了……”
落入众人耳中,立时引起哄堂大笑。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