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镇西将军来了!”
“哪个,哪个,奥,原来是他呀,穿这么厚的盔甲,怕死啊!”
“哈哈,看他长的那熊样,怎么配和吕大侠同台!”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镇西将军马铁镰快步走上高台。他在抬头的一瞬,陡然与大省的目光碰在一起,惊地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三步。坐在大省身旁的白相骖看到这一幕,脸上立即露出不屑的神情。
大省却对此视而不见,主动站起身,对镇西将军拱手说道:“将军别来无恙,你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真是出乎吕某的意料,相信长安百姓一定会铭记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吕大侠不敢如此说,若不是您,您及时提点,小将怎么会有如此觉悟呢,小将在这里真心感谢您!”
说着话,镇西将军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通红,逐渐又恢复如常,他对着大省深深一揖,显得极为坦诚。
“将军不必如此客气,若无别的事情,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多谢吕大侠和诸位侠士赏光!”
镇西将军对大省及白相骖等人拱拱手,随后,快步走到高台中央,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悔过仪式。与此同时,护卫他的将校兵士,按照原先的安排,迅速占据了镇西将军身后的空间,他们用身体形成了一道三层厚的人墙,将大省等人与镇西将军相隔了开来。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马铁镰,是大顺帝殿前镇西将军,小将首先代表闯王,感谢大伙撇下手中的伙计,来法门寺观礼!”
“不用感谢,这样的好事,俺们无论如何都会来的!”
“是啊,是啊,不用扯这些没用的,赶紧开始吧,天儿越来越热了!”
听了一会百姓的议论,镇西将军假模假样地摆摆手,继续说道:“今天这个仪式叫悔过仪式,小将是受了吕大侠的开导,觉得心中有愧,更有悔恨,所以想在离开长安之前,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诚心诚意地道个歉,表达一下心中的后悔。各位父老,小将错了,还请大家原谅!”
镇西将军轻描淡写地抛出这几句话,台下立刻起了喧哗。
“果然是和吕大侠有关系,要不是他施加压力,恐怕这厮未必肯离开长安……”
“悔恨,有啥悔恨的,还嫌没贪够?反过来倒过去,净是些车轱辘话!”
“要是真心后悔,把抢咱的东西,还回来不就好了,为啥还要大张旗鼓地搞这个破仪式!”
“狗日的,大伙一起上,掐死他!”
“掐死他!掐死他!”
百姓们越说越激动,场面似乎变得难以控制。镇西将军额头上淌起了汗水,把守高台的兵士们,一个个警惕地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同时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刃上。
大省见情势危急,与白相骖交换下眼神后,款款起身,绕过那三重人墙,走到台前。
“各位老少爷们,大家安静一下,听吕某说几句!”
大省一开口,百姓们顿时不再吵嚷,他们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大省,等着他说下去。
“自从大明崇祯帝登基,咱们陕西境内就没太平过,先是柳霸带领的化身谷一伙江湖败类,恃强凌弱,滥杀无辜,犯下了无数桩灭门惨剧。随后贪财好色的巡抚傅宗龙,打着剿灭我们顺义盟的幌子,搜刮民财,杀良冒功,弄的长安境内民不聊生……”
百姓们听大省提起旧事,人人脸上显出悲愁,纷纷陷入对过往日子的回忆之中。
“巡抚傅宗龙死了,朝廷又派来了一个督师孙传庭,此人明面上鼓励大伙回到家乡重操旧业,可是背地里却培植血衣门,为了扩充军资,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长安城刚刚恢复的生机,再次被无情践踏。”
不知何时,人群中起了哭声,百姓们无力地瘫坐在各处,悲伤地抹着眼泪。
“傅宗龙走了,闯王来了,咱们人人欢呼着“闯王来了不纳粮”,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苦日子……”
话说到这里,大省的脸颊抽动几下,他定了定心神,有意提高嗓门说道:“这些人一个个走马灯一般,祸害完咱们,连屁股也懒得拍,全部跑了,现在站在大伙面前的镇西将军马铁镰,他是有良心的将官,他主动站出来,想在临走前,对全省父老表达一下心中的悔意,大家为何不愿意给人家机会?!”
此话一出,高台底下的人群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有人用衣袖摸了摸眼泪,高声喊道:“谁说的,我们愿意给他机会!”
“对,我们愿意给他机会!”
喊喝声一浪高过一浪,镇西将军感激地瞄了大省一眼,伸手擦了擦额头,鬓角上的汗水,提心吊胆地再次开口道:“多谢父老乡亲,给马某这个机会,马某,马某,在这里先给大伙跪下了!”
镇西将军别无他法,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在场所有将校兵士见主将如此做派,也纷纷效法,各自在原地双膝跪地。
看到大省重新回到座椅中后,白相骖悄声说道:“这个态度才像悔过仪式嘛,吕师叔,这小子还挺上道!”
大省听罢,淡淡一笑,压低声音道:“只要他敢搭台,咱们就让他好好的悔认过错,也算对长安百姓的一番抚慰吧。”
“师叔说的是,看看他后面还敢耍什么花招。”
白相骖的话音刚落,镇西将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战袍上的灰土,高声说道:“父老乡亲,马某兄弟俩也是穷苦出身啊,大家伙受的罪咱们都清楚,可是咱们有大顺帝的皇命在身,有些事自己不愿意,也得去做啊。哎,无乱这些日子里,不,无论大顺帝来到长安后,也不对,无论以前所有的当官的、做土匪的对大家的亲戚朋友做过什么坏事,马某在这里一并向大伙道歉了,对不起了,各位!”
镇西将军弓腰拱手,满面愧疚,显得极为真诚,百姓们终于感受到了他的诚意。陆续小声议论道:“吃官粮做好官家的事,这也是天经地义,马将军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他能有这份心,已经不错了!”
听到百姓的议论,马铁镰心中暗暗的高兴,表面仍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
“各位,马某豁出去了!”镇西将军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不管闯王怎么责罚我,我都决定要离开长安了,两日后,咱们全军开拔,再也不回长安了,请父老乡亲安心过日子,战乱结束了!”
“两日后就要全军开拔,我没有听错吧?”
“没错,马将军就是这么说的!”
“好,好啊,呵呵”
百姓们在议论中,眼角再次挂起了泪花。
“战乱结束了!”
“战乱结束了,呜呜。”
有人竟然相互拥抱着哭出了声音。
镇西将军笑容满面,重复道:“请父老乡亲安心过日子,战乱结束了!”
百姓们听后,齐齐跪倒在地,感激地说道:“多谢镇西将军体恤百姓,恭祝将军战无不胜,升官发财!”
“哈哈,大伙客气了,这个决定主要是吕大侠点拨的好,马某不过是照做而已,诸位要感谢,就谢吕大侠吧。”
百姓们正要开口感激吕大省,镇西将军忽然高声吩咐道:“来人,端上饯行酒,马某要与吕大省和乡亲父老辞行!”
话音未落,高台下立时出现了几队端着酒碗的兵士,他们逢人便送上一杯酒,功夫不大,台下百姓人人手中都有了一碗酒水。
镇西将军字人群中略略扫了几眼,他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转头望着大省谦和地笑笑,笑罢,摆摆手。高台两侧,各有两队衣着鲜亮,端着酒水的兵士缓缓走了上来。
“来,咱们也端起酒水!”
不待兵士走近,镇西将军抢先拿起一碗酒,对着大省等人扬了扬。大省和白相骖会意,各自就近取了一碗酒水。
“吕大侠,各位父老、侠士们,大家满饮此杯,大家就此别过!”
大省和白相骖尚未嗅到酒味,镇西将军十分豪迈地端起酒杯,仰起脖子就要喝酒。
“且慢!”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喝,随后,一道清瘦的身影落到了大省和镇西将军中间。
“持远法师!是法门寺主持持远法师!”一名眼尖的汉子,立即认出了来人,他只喊了一声,人群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阿弥陀佛,吕施主,一向可好?”
“持远法师您好!”大省随手放下酒碗,对持远法师,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镇西将军瞥见大省放下酒碗,心中一阵恼怒,脸面上却极力保持着镇定。
“持远法师您老好啊,多谢借宝地……”镇西将军堆起满脸的笑容。
持远法师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出人意料地端起大省刚刚放下的酒碗,慈眉善目道:“和尚口渴,讨吕施主一口酒水,还望吕施主见谅!”说完也不管大省同不同意,仰起头,将满满一碗酒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
持远法师纵声大笑,笑罢仰面栽倒。片刻后,持远法师的眼角、鼻孔、嘴角各处隐约淌出黑褐色的血水。白相骖见此情形,拿起手中酒碗嗅了嗅,大惊失色道:“不好!酒水中有毒!”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