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老神仙,老神仙……”
大省抱着老神仙逐渐冰冷的身体,痛哭一阵后,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将他草草埋葬。
“答应我一件事,去,去,救,救,闯,闯……”
老神仙临死前的一幕,反复在大省脑海中闪现,他带着沉痛的心情从树丛中解开马匹,茫茫然翻身上马,朝着老神仙埋葬的地方回望一阵,猛然扯动缰绳,疾驰而去。
“驾,驾,驾!”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道路上的人流、车马愈发杂沓起来。望着夺路狂奔的大车、打马紧跑的锦衣汉子,还有偕老妇幼,推着行囊缓慢行进的普通百姓,大省的心一阵冰凉。
“大哥,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河南、陕西,或者别的地方,哎,只要哪里能活命,咱就去哪里……”
“老人家,前面发生了啥事,催逼的你们走的这么匆忙?”
“发生了啥事,逃兵杀人,鞑子抢劫,乱的不行了,年轻人,听大爷一句劝,别再往前了,快离开这里吧,咳咳……”
“大叔,您也见到鞑子了,他们有多少人啊?”
“多少人,俺着急赶路,没看太清楚,不过好像追逃兵的不止是鞑子,还有大明的官兵,你追我逃,不停的放箭、呐喊,那场面,吓死人了。”
几句话打听下来,大省不由得冷汗涔涔,暗暗担心道:“莫非闯王他老人家……哎,不会,应该不会……”
“驾!驾!驾!”
他心急如焚,驱驰着大青马,躲闪着时不时迎上前的行人,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望见三五个落荒而逃的大顺兵士。
“兄弟,兄弟,别着急着逃命,我问你们几句话!”
“快说,追兵转眼就到,别阻碍我们逃命!”
“你们是谁的属下?”
“你问这个作甚,难不成要……”
“哎,你们误会了,在下吕大省,我要去营救闯王,你们见过他老人家吗?”
“吕大省?好像听过,大顺帝我们也没看到,你再问问别人吧,谢谢啦,兄弟!”
逃兵们一溜烟没了踪影,大省不敢耽搁继续向前,转过一个山脚,迎面跑来一对衣衫不整的兵士,大省不敢贸然靠近,在马上对着领队的将校拱拱手,远远问道:“兄弟们可是大顺的兵将?”
“是又怎么样”领队将校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不阴不阳道:“难不成你要堵截我们吗?!”
此话一出,同行的兵士,纷纷紧握手中兵器,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大省。
“将军误会了”大省赶忙跳下马,恭敬道:“兄弟吕大省,我要前去营救闯王,兄弟们如果知晓他老人家的行踪,请快些告诉我,吕某感激不尽!”
“吕大省,你就是顺义盟盟主吕大省,吕大侠?!”
“正是在下。”
“吕兄弟是自己人,不用担心”领队将校摆摆手,兵士们陆续放下手中兵器。
“吕兄弟,你有这份心倒是令人感动”领队将校继续说道:“不过,我要是没看走眼的话,大顺帝,好像被一队鞑子射翻了,哎……”将校的脸上现出悲戚的神色,对大省拱拱手,劝慰道:“你也别再往前了,跟着兄弟们一同回长安吧,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听闻此话,大省脑袋一阵阵发懵:“闯王,他,他被鞑子射翻了,兄弟你可看清楚了?”
领队的将校仔细回忆一番,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有些拿捏不准,最后模棱两可道:“当时人多马杂,我恍惚瞧见一名身着龙袍的魁梧汉子被鞑子用乱箭射落马下,许是闯王,又兴许不是。”
“原来如此”大省沉吟半晌,猛然瞥了将校一眼,下定决心道:“多谢兄弟们,吕某打算再往前走走,就是闯王不幸殒命,我也要把他的尸身抢回来……”
“吕兄弟,前方凶险万分,你,你可要当心呐!”
“大省知道,兄弟们保重!”
一路纵马飞奔,不知遇到了多少逃兵,大省也不愿再打探,只在人群中找寻闯王的身影。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然变暗,大省望着影影绰绰的人群,忽然一阵惊喜,他慌忙跳下马,拨开涌上来的人群,抓起一人的衣袖,激动道:“闯王,是您吗?谢天谢地,您还活着。”
“你是谁,认错人了吧。”这人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听到大省的问话,头也不抬,继续向前走去,于此同时,有意无意在他身旁游走的十几名魁梧汉子,一齐围了上前,瞬间将这人与大省隔离开来。
“闯王,我是吕大省啊,我来是想护送您回长安!”
“吕大省,放他靠近,我看一眼。”这人说话声如洪钟,有一股子枭雄自有的气势,那十几名汉子听罢,立时让出一人宽的空隙。大省趁机往前挪了挪,这人抬起斗笠,只瞟了一眼,顿时开心道:“哈哈,果然是大省兄弟,俺老李都这样了,你也敢来救我?”
“闯王,您受苦了,大省来迟了!”大省半跪在地,眼中满是歉意。
“不迟,不迟,来的正好,哈哈”
李自成笑声未已,背后的人群中忽然起了喧哗:“快跑啊,鞑子追上来了!”
大省见情势不妙,果断抽出闫十宝刃,对围拢在李自成身旁的汉子们嘱托道:“兄弟们,闯王就交给你们了,吕某去会会鞑子,你们快走!”
“慢着,还轮不到吕兄弟动手!”内中一人刀眉倒竖,扫了大省一眼,转头对身旁的汉子喝道:“兄弟们,随我一起杀鞑子去!”
“尊令!”众人一声喊喝,各自亮出兵刃,朝着追兵掩杀过去。
李自成望着他们的背影,朗声大笑道:“好,不愧是我李闯的亲兵!”
“闯王,不敢耽搁了,快走!”大省催促一声,将李自成扶上自己的大青马,同时在马屁股上猛抽一鞭。
大青马吃痛,驮着李自成在人群的间隙,夺路飞奔。大省和余下几名汉子盯着大青马,紧紧追随。
“嗖,嗖,嗖!”
数十支羽箭齐齐落下,狂奔的人群中又起了惨嚎。
“兄弟们盯紧大青马,保护好闯王,我去砍了这几个鞑子!”大省交代一声,从人群中腾跃而起,沿着羽箭射出的方向三四个纵身。
黑暗中清兵们只看到一道身影,飞速向自己靠近,为首的军官当机立断,高声命令道:“放箭!放箭!”
“嗖,嗖,嗖!”
又是铺天盖地的狠射,大省一面挥剑拨打,一面矮身前蹿,功夫不大已经摸至清兵近前。
“啊!”一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厚甲的清兵将领第一个,从马上栽倒。其余清兵见此情形,先后收好弓弩,取出趁手的兵器。
“在那边!”一名眼尖的兵士提醒一句,众人同时纵马砍杀一处。
“啊!”
“啊!”
惨嚎过后,六七名清兵陆续栽下马。
“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何要缠着我们?!”一名举着马刀的清兵,对着黑暗处一声爆喝。
“哈哈哈……”
笑声中,再次有人悄无声息地坠马而亡。
“不好,咱们怕是惹上了中原的什么污鬼,大家小心点!”举马刀的清兵,又是一声喊喝。喊声刚听,他便感到脖颈一凉,随即又无影无踪。
“啊!中原污鬼来索命了,大家快逃啊!”举马刀的清兵魂飞魄散,狂喊一声后,拨马便逃,其余人哪敢再待下去,各自使出精湛的马技,争先恐后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
“就这点胆色,也能践踏我中原河山,哎……”大省望着他们狼狈的身影,不住地唏嘘慨叹。
在原地停留片刻,确定鞑子不会去而复返后,大省混在慌乱的人群中一路小跑,过不多久,与李自成等人重新汇合。
一名兄弟看到大省毫发无伤的赶跑回来,眼眶有些湿润,自顾自喃喃道:“若是我二哥也能像你这般回来,该有多好……”
大省有些不解,正要开口询问,李自成忽然从马上扭过头来,朗声说道:“自从连夜出了北京城,兄弟们且走且战,时常需要豁出性命拖住追兵,似你这等离开队伍后,又能活着返回的,还是第一个。”
“哎……”大省叹息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驾,驾!”
李自成一边打马前行,一边感伤道:“俗话说一将成名万骨枯,可我李闯成名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对了,闯王,我听兄弟们说鞑子曾在路上围过你,也不知真假。”大省随口问道。
“围是围过,可是被围之人却并不是我,哎”李自成似乎动了感情,大青马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傻小子,被围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你最为要好的车放,车老弟啊,他要不是为了让我尽快脱身,怎么会穿上那身倒霉的龙袍,结果被满洲鞑子用乱箭射死在了包围圈中……”
大省只感到天旋地转,耳朵不住地鸣叫,整个人也变地恍惚起来。
“车,车,车大叔,车大叔……”
两道泪水夺眶而出,他无法抑制地瘫软在地。
“吕兄弟,吕兄弟!快,快,快把他抬上马……”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