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内心一定十分痛苦,因为金雕的驯养是极难的,草原上最值钱的东西除了骏马就属它了。我自己没性子养,哥哥阿尔穆却养过,养雕人要陪着雕一夜一夜地熬,过程极为无聊单调,饶是下如此气力,十只雕能驯出一只来就算不错了。
人群中也有不少人感到惋惜,特别是那些自己养过雕的。但有速不台在,谁也不敢说什么。那雕极通人性,见状已知要把自己做活靶,刚撒出去便拼命高飞,很快就变成十个小黑点,却并不远飞,只在高空来回盘旋着。
四人纵马飞奔,准备射雕。为区分战果,几人箭色各异。大家都仰头观看,忽然响起一声汉语:“等下!今日盛会,在下可否参加?”
大家都听不明白,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手拿折扇,神采飞扬地立在台前。
伊尔汗也不懂汉语,不知他要做什么,速不台身后一名通事俯在伊尔汗耳边为他翻译,他听后立时起身怒道:“草原子孙的盛会,如何能让汉人玷污!”速不台却拍着伊尔汗的手背笑道:“这位公子是大汗的客人,我认为他有资格参赛。”
伊尔汗皱了皱眉,不敢反驳,微微欠身道:“将军说的是,即是大汗安达,让他展示一下也好。”
白衣公子走到伊尔汗面前,深鞠一躬,朗声道:“小生宋仁杰见过大王。”通事同声传译过去,伊尔汗却只是点点头,面容冷淡,看来他真心不喜欢汉人。
奇怪的是,宝盖公主见了他却俏脸一红,低下头去,尽展娇羞之态,难道她在一秒钟内就爱上了他?
有人为宋仁杰牵来一匹战马,他应该会些轻功,纵身一跃便跨上马背,姿势相当优美,人群不禁发出一阵欢呼。他很是得意,冲大家拱手致意。我一见他的面容差点叫出来,原来他正是丁所长丁墨云。若非两个记忆相互平行无法干扰,我都想上前问他凭啥把我扔在荒地中。
又有人给宋仁杰递过一套弓箭,他摆手拒绝了,我心想咋的你还有AK47啊,他却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玩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应该是一种弩,做得很小便于随身携带。
祭司又宣布比赛重新开始,几人催开战马,挽弓搭箭,各色利箭纷纷向上射去。宋仁杰举着自己的便携小弩,用弩身上两个铁尺向天空测量着,看来这是一种原始的瞄准装置。别人的箭速度较慢,他射出的小箭速度极快,看来弩身应该还有个隐蔽的加力装置。
哈尔巴拉不愧是部落中第一神箭手,他节奏虽慢,看起来漫不经心,但非常精准,每两箭便能射落一只金雕;其余三人射速很快却箭箭失准,各色箭羽噼里啪啦空落在地上。
宋仁杰依靠瞄准器和加力装置也是奇准无比,一会儿功夫已有六只金雕坠地,有的还没死透,痛苦地满地扑腾着。
伊尔汗再也看不下去,他实在舍不得自己辛苦熬出来的金雕被一网打尽,急命祭司结束比赛。一个小伙子跑过来查验后起身宣布:哈尔巴拉射中3只,宋仁杰3只,其余三人没中。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都说汉人靠的是那个东西,并非真实本领,速不台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这轮比试打成平手。不过第一勇士不仅要射术精湛,功夫也要了得,否则到了战场,箭用尽了怎么办?下面让二位上擂台,一争高下!”
大家听说还有比赛,纷纷欢呼起来,其实草原的生活非常单调,除了偶尔唱唱歌,摔摔跤跳跳舞外,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了,所以都很期待接下来的“演出”。
伊尔汗见只要二人上台,立刻争辩道摔跤比武才是草原人的根本,刚才的比试最多算热身,五人都有资格上台。速不台其实只想看看热闹,谁是第一他并不关心,加上刚才已呛过伊尔汗一次也不好太盛气凌人,便点头同意了。
四位塔塔儿勇士先低声商量了一下,估计是想先解决那个汉人再争第一勇士的称号和宝盖公主。几人商议妥当,蛮牛哈斯巴根先跳到台上,因体重太大,擂台被他震得咯吱作响。他用大手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又冲宋仁杰勾了勾手指,用低沉的声音吼道:“汉人,来,较量一番。”
宋仁杰应该听不懂,不过看动作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转身对速不台,伊尔汗深鞠一躬,微笑着说:“既是比武,刀剑无眼,如有死伤,请勿责罚;我和这位大哥无论谁死谁伤,无须有人负责。”
伊尔汗点头道:“比武自该如此,放心吧,我们草原勇士视死如归,不会找你麻烦的。”宋仁杰又鞠一躬,才纵身跃上擂台,姿势依旧潇洒优美,和现代电视里的特效镜头差不多。
我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轻功,原来世上真有这门功夫,可惜莫日根老人不会。蛮牛哈斯巴根狠狠地盯着宋仁杰,二人身高差距明显,感觉蛮牛一下就能把对手脖子掐断。可我毕竟练过多年剑法,一眼看出宋仁杰下盘很稳,是个练家子。
虽然在体重上不是一个量级,宋仁杰却也不怕蛮牛,他慢悠悠从身后抽出一把宝剑,我离擂台较近,能看到剑身嵌着金缺两个汉字。定睛观瞧,金闪闪的剑上果然缺了一角,不知是为了配合剑名故意砸缺的还是崩了才起的名。
哈斯巴根见他了动家伙一下愣住了,他本以为和以前一样只比摔跤,没想到对方居然要比试兵刃。
宋仁杰双手抱剑鞠了一躬,他才确定这次不摔跤,冲台下喊了声取刀,一个族人将一把套环弯刀递了上来,刀身还嵌着一颗硕大的宝石,应该是他们家族最好的兵刃了。
刀剑在手,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二人各持兵器凝然不动。巴根头脑反应虽然稍慢,却是个天生的战士,他知道怎样去战斗,怎样打倒敌人。
俩人就这么站着,台下有人耐不住寂寞,不住高声呐喊着给他俩加油鼓劲。宋仁杰一声冷笑暴起出手,速度极快,旁人只见一道金光向巴根胸前冲去。巴根抡圆弯刀,做了个基本的防护动作,宋仁杰中途收招,挥剑又向他腿部斩去,巴根又一抡,可速度跟不上了,弯刀还是没碰到金缺剑。宋仁杰又一收招,凭自己极快的身法神奇地转到巴根身后,巴根的巨大的身形反而拖累了他,想转身却哪里来得及?腰间瞬时中剑,鲜血喷涌而出,在阳光下映出一道血虹。
巴根不愧是个勇士,虽然中剑却全然不顾,转身向宋仁杰猛砍猛劈,不大的眼珠已然通红,擂台也被他蹬踏得尘土乱飞。
宋仁杰的身法高他不少,面对发疯的蛮牛不慌不忙,神态自若地游走在圈外,和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任蛮牛自己胡乱折腾。
巴根又猛劈几下,血越流越多,已染红了大半个台面。他大叫一声全力劈出一刀,自然又劈了个空,终于支撑不住,像座小山一样轰然倒在台上。几个族人忙跳上去七手八脚将他抬了下来,一位老者过来为他敷上草药。
他伤情颇重,双眼紧闭,巨大的身躯不断颤抖着。族人见宋仁杰出手狠毒,都愤愤不平,几个小伙子更是摩拳擦掌准备上台报仇,却被上药的老者制止了。
宋仁杰甚是得意,对台下不断抽搐的巴根一点头道:“得罪了。”脸上却毫无歉意。
伊尔汗见此情景怒极,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我猜可能是因为族人普遍长得不高,三千人里才出一个蛮牛这样的身材,在崇拜力量和肌肉的冷兵器时代,蛮牛就是部族的一面旗帜,谁知竟被汉人轻易击败,生死未卜,他如何能不生气?
可碍着速不台的面子,他并没有发作,低头连干三杯奶酒。速不台见他不说话,站起身来高声道:“刚才宋安达有言在先,刀剑无情,不长,那个眼睛,”他口齿多少有些问题,但思维清晰,“所以,哈,规则,没问题的。下面继续打。”
台下三人又凑到一起低声商量着,我知道论拳脚兵刃几人均不及蛮牛巴根,和宋仁杰差得就更多了,便是三人齐上机会也不大。
几人谋划半天仍无结果,伊尔汗耐不住性子催了一句,哈尔巴拉拎着刀跳上了擂台,瞪着眼对宋仁杰说:“汉人,伤我巴根兄弟,活腻了,我要喝你的血!”
宋仁杰一个字都听不懂,通事离得太远听不到,只好礼貌一笑道:“那便多谢了!”他还以为哈尔巴拉说的是客气话,以剑点地,严阵以待。莫日根曾说过,剑尖点地是一种礼节,表示尊重对手。
哈尔巴拉怪叫一声,举刀砍向宋仁杰。这一刀在旁人看来是又快又准,但我却发现了很多破绽,比如举刀过高,让自己门户洞开;脚下移动太慢,给对手太多缓冲时间;出招时尽量不要大声喊,不仅会提醒对手,又容易泄真气导致力量不足。看来他绝对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全凭气血之勇。
宋仁杰自然也看到了这些破绽,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侧身躲过这一刀,金剑一闪,剑尖已刺入哈尔巴拉左肩。他的目的应该只是炫耀一下,并不想要他性命,所以用力很小,轻点一下就撤了剑,跃在远处笑呵呵地看着哈尔巴拉。 梦幻心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