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啊！这不是那什么吗……那个……嗨，这说哪儿去了。没什么，真的。”

　　吴一嫡想说这本来是纪尔雷交待过的事儿，自己只不过按照他的吩咐办而已。转而一想，不能什么都告诉郝玉梅。万一！当然是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将来这郝玉梅成了自己的对手，到时候可怎么办？

　　吴一嫡问过纪尔雷请餐的标准，纪尔雷说：你看着办！

　　“那，中午咱们请秋律师去哪儿吃饭呀？我不了解咱们公司啊，之前我在原单位呀，不处理这些事儿。真的，我不懂这些。”

　　“就近吧，方便就得！嗯……要不，就国贸二层吧，俏江南。”

　　吴一嫡稍微想了想说。

　　“本来，我自己陪秋律师去就可以了。我一想啊，郝姐您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好事儿，我得拉着您一起去。这秋律师，免不了将来我们还得打招呼。这一回生，二回熟。大家经常见见面，吃个饭，联络下感情，将来有个什么事儿求着人家，也好说话儿，您说是不是？”

　　吴一嫡又以她的习惯口吻说话。末了，总加上一句反问。以此，来获得对方的认同。大多数情况下，她总能听到肯定的答复。

　　“哎，好嘞。你瞧瞧，吴会计多会办事儿啊。什么事儿都先想着我，我这先谢谢你啦。”

　　“您看您，跟我还见外？咱俩谁跟谁呀还用得着说谢？”

　　“那不行！怎么着我也得谢谢你。”

　　“别介呀。郝姐，纪尔雷还希望您将来能带带我，让我熟悉下财务工作呢。我这什么都不懂，就一门外汉。您也了解我，您说，我脑子里那点家底儿哪会这些呀。这不，我不全得仰仗着郝姐呀。”

　　“哎哟，瞧你说的！这会计就是做账，没什么难的。呵呵，哪有你说的那么神秘呀。”

　　“那可不是！您是会了，觉得不难。对我这不会的，那就神秘。”

　　吴一嫡态度虔诚，令人郝玉梅觉得好笑。一高兴，随口儿说起来：

　　“其实啊，会计这学科特别简单。比他们学设计呀、搞地质矿产啊、发明创造什么的简单多了。”

　　“嗯。”吴一嫡听郝玉梅讲开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事儿，认真听着。

　　“说白了，这工作就是一项制度型的工作。怎么说呢？就是人家给我规定好了规则，你按照这个规则来干就行。特别简单！你要违反了这个规则，就是错的。”

　　“哦。这规则就是会计学的那些学科吧？”

　　“有些是。有些不是。这也是咱们国家的特别之处。人家国外，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儿呢？”

　　“咱们国家不是特殊吗？所以，得比国外会计多会儿点本事。真的，这点儿，很多年轻会计就是不懂。要不怎么说会计越老越吃香呢？有经验！呵呵。”

　　郝玉梅说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那当然啦！要不，纪尔雷为什么愿意花重金把您给挖过来呀！肯定有道理，这个我懂。”

　　“言重了言重了！就是帮忙儿，我们老板跟D•T纪尔雷不是朋友吗？就是帮忙儿。”

　　“以后我得多跟你学学。这里边的道道儿，肯定多着呢。”

　　“也没什么！其实，也就是一个熟练工种。”

　　“嗯！怎么讲呢？”

　　吴一嫡像听书一样来了精神。她支起胳膊认真听的样子，让郝玉梅觉得此时的吴一嫡很可爱。

　　“会计这工作吧，就是按照一定的规则，把咱们D•T公司的企业经济活动记下来。你看，就这么简单，真没有什么神秘的。”

　　“那不对！”吴一嫡马上反驳。

　　“为什么？你说。”

　　“会计跟会计肯定不一样。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纪尔雷那么精明的生意人，他肯花高薪聘请您，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呀，也简单。其实呢，说白了，在咱们中国都是公开的秘密。”

　　“哦？”吴一嫡急切地等着下文，全神贯注的样子。

　　“这得跟咱们国情在关。大环境就这样，我们必须跟着适应这个环境。”

　　“嗯嗯嗯，是得适应。那，什么环境呢？”

　　“这环境就对会计提出要求了。你光懂这些个规则没用！不像外国，把会计制度背下来就当个ACCA什么的，在中国，肯定不行。”

　　“就是嘛！肯定的。”

　　“除了那些规则，你还得懂怎么偷税、怎么做假，还有，怎么做人。尤其是，怎么跟领导相处。你看看，这难度是不是就大了点儿？呵呵……”

　　郝玉梅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这样说有点儿老王卖瓜的意思。要不是吴一嫡这么感兴趣，她是不会这么说话的。还有，她觉得面前的吴一嫡对自己来说不算外人，说一下也没什么的。再说了，她说的这些话，也都是公开的秘密。这点小猫腻儿，哪个会计从业人员都知道。

　　“肯定有难度！我相信。纪尔雷才不傻呢！”吴一嫡嘴巴一撇，超了解纪尔雷的样子。

　　“呵呵……没有没有！”

　　郝玉梅和吴一嫡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的很快。直到听到办公室公共区域传来同事们轻声说话的声音，她们才意识到中午下班时间到了。

　　“哎哟，糟了！”吴一嫡惊呼。

　　“怎么啦？”

　　“赶紧的，去看看秋律师。过去跟他打个招呼，都到饭点儿了。你看看，咱俩这一说话儿，把他给忘了。”

　　“哦，那你赶紧去吧。”

　　郝玉梅右手推了推眼镜框，抬头对吴一嫡说。话音未落，吴一嫡的身影已经飘出了财务室的防盗门。

　　从大会议厅出来以后，W会计继续拷她的文件。还有不少呢，平时都把这些照片呀什么的放单位电脑里了。自从进入D•T，已经不自觉地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另一个家了。始终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离开D•T。

　　除了电脑被人成心抛弃在这空旷的无人区令她难以忍受之外，今天秋律师的话也让她对纪尔雷失望极了。一个感觉就是寒心！人未去，茶已凉。而且，是一种彻骨的冰凉。

　　空旷的无人区里，原本只属于苗圃公司。他们在这里摆放各种绿植，一年四季将公司装饰得春意盎然。每个季节，他们定期来更换各种花草。逢年过节，他们会营造节日气氛。每天早晨，专职花草护理人员会来浇水。

　　现在，W会计的电脑被抛弃在此。旁边，是二株绿植。一盆青苹果，一盆巴西木。两株绿植都一人多高，将W会计的电脑桌夹在中间。

　　电脑桌前连一把椅子都没有。W会计自己动手，从会议厅里临时托出一把放在桌前坐下。

　　“早晨浇水的阿姨进来，看到这情景还不知道怎么惊讶呢！”W会计想了想，摇了摇头。“无论吴一嫡怎么搞鬼，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纪尔雷。！”

　　理清思路以后，W会计对纪尔雷充满了怨恨：

　　“纪尔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中国古代，康熙皇帝为了得到真实情况还知道微服私访呢，聪明的纪尔雷怎么可以这样被一个小员工摆布？吴一嫡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算了，什么也别想了，赶紧离开！事已至此，最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纪尔雷，他爱信谁信谁，不用管他了。”

　　拷着文件，W会计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手机突然来电，猛然惊醒。手机习惯被调成震动模式，一来电，机身在桌面儿上翻滚，像热锅里炒的豆儿。一把抓过手机，看来电显示，是朋友。自己要离职的事儿，暂时先告诉了几个要好的朋友。

　　看来，他们是不放心自己。

　　瞬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看来，人生最失意的时候，朋友的关爱才是最好的安慰。这种感觉，连最亲密的老公也没能给她。他跟自己的想法不同，认为这是好事儿！

　　哎！就算是好事儿，遇到这种事儿，暂时的气儿不顺是真的吧？电脑都被成心抛弃到这空旷的无人区，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侮辱，这也是真的吧？……男人考虑问题，怎么跟女人就不一样呢？

　　“喂！”W会计接起电话，声音很轻。说着，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喂，亲爱的，怎么样，没事儿吧？”

　　“嗯嗯，我马上出来了啊。”回身关上D•T办公室的门，W会计这才开始说话：

　　“我没事儿，还好吧。刚才，我在办公室呢。哎，告诉你，我真没想到，D•T公司真不够德行。”

　　出了D•T办公室的门，往前走，路过旁边一家外资银行公司玻璃大门，W会计站定了。回头看看D•T公司大门，已经远了。这个距离，说话应该是安全的。她不想其他人听见自己和朋友的私人对话。

　　“是吧！我告诉儿你，都这德性！你在的时候，怎么都好，一旦离职，什么情面都没有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可能真会去仲裁！其实，我不愿意走这步。毕竟，我也在D•T这么多年了，最后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感觉很不好。想想，都别扭。” 帝都蝼蚁的璀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