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席自打出生,就生活在一座上上面,那上面有她最疼她的老爹,最爱念叨她的娘亲,以及老是笑的和狐狸一般的军师,和成千上万的兄弟。
她从小的观念就是要劫富济贫,在她的心目中,这就是正义。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是对,还是错的。
老爹甚至还一直和她讲,等她长大了,若是欢喜上了哪家的公子,也只管抢回来。
拳头硬才是真本事。
可是她的爹爹,却在她十岁的时候得病去世了。
那个时候,寨子里的兄弟几乎将真州所有的大夫都掳了一遍到山上,可是还是没能留住老爹的命。
她只记得自己哭了好久好久,甚至发誓,要去学医,以后身边的人再生病,那就不会什么都做不了了。
可是事实上,那个时候的她,连一本三子经都认不全。
只是寨子里的兄弟一直夸她,让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蠢的要命。
再然后,她的娘亲因为接受不了老爹去世的打击,没有多久也过世了。
在短短半年内,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亲人。
以前军师就和她说过,娘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一次回祖宅祭祖,在路上碰到了老爹。
老爹对娘亲一见钟情,便放过了别的人,也没有抢走一分银钱,独独抢走了娘亲。
当时自己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外公还专门来谈判,只可惜自家老爹一向死心眼,认准了就不肯放。
自家娘亲也不是没闹过自杀,只可惜都被拦下来了。
这样磕磕碰碰过了那么多年,娘亲对老爹的态度一直都称不上好。
大家背地里也都在说,娘亲对老爹是有怨恨的。
但是在老爹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红席眼睁睁的看着娘亲一点点虚弱下去,她是自己不愿意活了。
红席相信,娘亲的心里,对老爹是有真感情的,不然怎么会愿意跟着他一块儿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红席并没有兄弟姐妹,寨子里除了老爹这个大当家也没有别的可以做主的人。
她不过十岁,就被推了上去。
她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懂,还好,身边一直有军师帮着她。
直到,那次下山,她遇到了那个让人一见,心就控制不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的人。
军师说,她这是犯了花痴。
她不懂什么叫花痴,她只觉得,这辈子如果能天天看到那个人,让她少活几十年,她都是愿意的。
只是她心里虽然有着各种想法,但是那人对自己,明显是没有任何想法的。
红席也不明白,这寨子里的兄弟都夸自己长得好看的紧,为什么他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后来她听那些兄弟们聊天,才慢慢意识到,他可能是嫌弃自己胸前不够丰满。
可是如今她才不过十五岁,军师说了,自己还是有发展的空间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军师在说这话的时候,那张皱的厉害的老脸怎么就抖的厉害了。
果然军师也是老了吗?
红席想到这儿就忍不住的伤感,如果军师也走了,那她该怎么办呢?
寨子里大大小小几千号人,红席她的梦想,只是做那人的娘子,这么多人的生计担在她身上,她根本无力承担。
军师大概也察觉到了这点,所以这次朝廷招安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拒绝。
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心里,已经只剩下了那人。
红席记得古人说过,女生外向,果然是没有说错。
她偷偷找了他隔壁的房子住下,知道了他叫沈东篱,她在心里偷偷的叫他阿篱,她的阿篱。
但是他只知道,他的隔壁住了一个爱穿红色衣裙的姑娘,即使遇见了,他也只会喊她一声:“红姑娘。”
红席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她觉得这个称呼充满了生疏和距离。
她努力学着做饭,然后给他送过去,可是她读书不行,做饭也不行,做什么都失败。
她给阿篱做的第一次糕点,最后他拉肚子了。
红席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偏偏他还笑着安慰了自己,说世上还有人比她更加笨。
她觉得自己都已经笨到家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做菜比自己更加难吃。
她只觉得这样笑着安慰自己的阿篱,真是跟仙人一般美好。
以前老爹就说过,如果真的喜欢,那就要尽快占为己有。
就好比他当年一眼瞧中了娘亲,便直接抢回了山寨。
那个时候娘亲是打算祭祖回去后,便定亲的。
老爹的手脚要是再慢一点的话,娘亲就是别人家的娘亲了。
红席觉得自家老爹说的话,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就将人掳到了山寨。
只是到了山寨以后,她才知道,这个看起来美貌无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就是之前来招安的沈大人。
军师说她捅了马蜂窝。
红席摇头,她觉得自己捅的是蜜蜂窝,虽然也扎人,但是里头有蜂蜜,甜甜的。
不过三日,红席就后悔了。
以前她偷偷做他的邻居的时候,他还会见到自己的时候冲着自己点点头。
但是如今,他只是冷着一张脸,就是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
红席觉得原本被填的满满的心,一下子就被狠狠地扎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都哗啦啦地漏了下来。
她觉得很难过。
寨子里的兄弟都给她出主意,都说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他就会认了。
可是她不懂,这和煮饭有什么关系。
娘亲以前说过,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但是她连抓住男人胃的技能都没有,她只会舞刀弄枪,她的拳头够大也够硬,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很失败。
“阿篱,你为什么不看我呢?”红席不止一次蹲在沈东篱面前问他。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却一句话都不愿意和自己讲。
“是因为你是官,我是土匪吗?”红席忍不住问道。
以前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那阿篱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是土匪吗,如果自己不是了,那他是不是就会喜欢自己呢?
红席想起了军师说的招安。
“阿篱,如果我愿意招安,你是不是就愿意理我了呢?”红席继续问道。
可是沈东篱还是没有说话。
在沈东篱心里,他更加不能接受的是,原本住在自己隔壁的天真小姑娘,一下子变成了寨子里的女大王。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沈家当年被灭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亲近之人的出卖。
所以他最恨的便是欺骗和隐瞒。
红席无意中就误中了这点。
“阿篱,你要吃山楂糕吗,山上的山楂都熟了,我给你打下来做糕点可好?”这是沈东篱被关的第十日。
当年在阿秀的调教下,沈东篱老早学会了能屈能伸,只是有些事情,他却不愿意勉强自己。
“阿篱阿篱,我今天捉了两只山鸡呢,我就用了一颗石子儿,我是不是很厉害!”红席忍不住小小地夸了一下自己。
只是她知道,沈东篱欣赏的,其实不是这样的女子。
可是,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从小在山寨上长大,从她出生,就注定了,她就是个女土匪。
她的爹是土匪,叔叔伯伯都是土匪,她除了做土匪,别人根本没有教过她还可以做别的。
她也想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这样她的爹爹和娘亲就不会这样去了。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脑子笨,字都认不全。
她只会用拳头说话。
她的生存环境就是这样的,她也想改变自己,可是从来就没有机会。
红席觉得自己那么那么喜欢她的阿篱,可是他却不愿意和自己说一句话。
她忍不住蹲在他的脚边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老爹和她说的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她把阿篱抢回了山寨,那阿篱不是应该就是她的压寨夫君了吗?
只可惜红老爹这个时候已经去世五六年了,红席即使有再多的疑惑,他也回答不了了。
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他必然会跟他这宝贝女儿说一句:“傻孩子,用点脑子啊!”
红席遗传了她娘的美貌,她爹的武功,独独没有遗传到脑子。
沈东篱看着红席哭的难过,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要哭的话,那也该是他才对啊!
他一个朝廷命官,受命来到这里,谁知道事情还没有办完,就被掳到了山寨里。
如果是一般的劫持也就罢了,这山寨上的人,分明是想留他下来做压寨夫君的。
这对于他来讲,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他记得以前阿秀就说过他太弱了,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没有多少长进,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逃脱的法子。
如果现在是阿秀的话……
沈东篱忍不住想到了远在京城的阿秀,如果是她的话,现在必然不会像他这般,手足无措。
她一向法子多。
红席嚎了一阵以后,发现没有任何的动静,抬头一看,沈东篱明显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她心中一阵委屈,哭的就更加厉害了!
她都哭了,为什么他还在想别的事情,难道她的声音还不够大吗? 医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