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你是说你娘的奶娘?”朱氏过了好一会,才想起了当年的常婆子。
可是那个婆子不是回了姑苏吗?殷家的人什么时候来京城了?
朱氏一直不知道萱娘跟殷家人的在一起,这几年怕引起凌元霄的警觉,她一直没有敢找人去查萱娘的事情,直到那家华锦轩突然冒了出来,打着李锦的名号,她才知道萱娘回凌家的目的并不单纯。
这几年华锦轩把她的宋锦坊挤得改了行,一年至少损失了五千贯,她虽然气得咬牙,也只得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萱娘走了,那华锦轩的确是李锦出面打理过,不然的话,根本垄断不了南边那边所有的宋锦、杭锦、蜀锦货源,她不能跟李锦去斗,只能是认输。
可如今一听萱娘跟殷家的人在一起,朱氏便想到了殷家的老本行就算宋锦,这么说来,这华锦轩倒也未必就是李锦的本意,只怕是殷家借萱娘的手来报复她了。
“那华锦轩究竟是你的还是皇上的?”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朱氏索性问了出来。
“他的我的有什么分别吗?他说了,他的都是我的。”萱娘微微一笑,看着朱氏气得铁青的脸,第一次觉得有个强大的靠山的确是很爽的一件事。
“你是不是有些得意得太早了,将来的事情,还不一定怎么说呢?”
朱氏自然见不得萱娘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她的两手紧握成拳,极力克制自己想向对方那张笑吟吟的脸上扇去的念头。
“凌夫人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我们主子可是亲口跟侯爷交代了,若是让他知晓我们姑娘受了丁点的委屈,不管是谁,他都绝不会轻饶。”曾赞善拿着笔墨出来说道。
她是要把朱氏还回来的东西分类记账,方便入库也方便对账。
朱氏的脸色变了变,她心里有数,还回来的东西连一半都没有达到,更别说那几个铺子这十几年的收益。
“那个,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对。”朱氏想开溜了。
“凌夫人,奶娘马上就要来了,这些东西还是当面清点一下为好。”沈尚仪拿着嫁妆单子道。
正说话间,奶娘进了院子,看见院子里的东西,连屋都没进,刚扫了一眼就扫到了几样充数的东西,忙指挥小厮们搬走。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都搬走,什么破烂也拿来充数,我们殷家当年抬进来的都是上等的楠木家具,这些是什么烂木头?”
几个小厮听了,搬也不好,不搬也不好,也不敢跟常婆婆犟嘴,谁不知道这苏苑的女主人是侯爷心肝上的人,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谁敢得罪?
萱娘几个听到动静,忙掀了门帘到院子里。
“哎哟哟,这乱糟糟的又冷呵呵的,小姐可仔细别冻着了,这里有我呢,小姐放心。”常婆婆见萱娘出来,忙道。
“阿婆,你可看仔细些,不是咱们的东西咱们可不要,少了什么记得跟太太说清楚,太太说,我娘那几年也有花销也有礼尚往来。”
“老婆子省得,姨娘当年礼尚往来倒是没有什么,她一个姨娘的身份,又是南边来的,哪里有什么交好的?顶不济是高兴了打赏一下下人,可那也用不上嫁妆,我们姨娘手里的银钱富裕,随便一抓就能赏人了。”
常婆婆说完,这才装作是看见了朱氏,忙规规矩矩地向朱氏行了个礼。“太太,好久不见。”
朱氏微微点点头,道:“方才闹哄哄的是怎么回事?”
“太太,这里有好些家具不是我们姨娘的,我们殷家当年为了给姨娘预备嫁妆,都是清一色从泉州那边购置的香楠木料,还是从海上运回来的呢。”
朱氏听了这话,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她确是存了些糊弄萱娘的心思,从库房里找了几件家具搬了过来凑数,哪里知道萱娘会找了这个婆子过来。
“想必是下人们粗心错拿了几件也是有的,这也不值当什么,我们侯府的东西难道还比不上你们商户出来的东西。”朱氏只得以权势压人了。
“太太这话错了,我要我娘的东西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念想,那是我娘和我外祖一家的心意,难道我缺钱了还是缺东西了?”萱娘开口道。
“抬回去,仔细些,可别再错了。”朱氏只得拿几个小厮撒气。
“太太,这些首饰珠宝什么的一样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尚仪拿着嫁妆单子过来问。
“卖了,我会折价赔给你。”朱氏没好气地回道。
“难道我缺钱了?”萱娘看不得朱氏这态度。
“都十多年过去了,我就想找也找不回来了。”朱氏把手一摊。
“上面不是有样子吗?回头我抄一份给夫人,夫人照样打一套就是了。”沈尚仪道。
沈尚仪的话刚说完,只见朱氏的丫鬟望月跑了来,说是宫里又来人了,让大家接旨去。
朱氏听了这话差点没站住,忙扶住了李婆子。
这个时候接旨,只怕是凶多吉少。
“太太,先换衣服要紧。”李婆子说道。
萱娘换了身衣服赶到前院时,凌家人已经摆好了香案接旨,李氏和朱氏正按品大妆跪在了院子里,二房、三房的人也都来齐了。
“敕曰:永定候凌远霄,其妻凌朱氏、其女李凌氏,协同扶助瑞王谋反,其心可诛,本应从严治罪,今念凌氏一族百年忠烈,礼不重伤,虽蒙宽宥,着凌朱氏革去一品诰命,凌远霄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敕命盛唐天丰十四年十月十八日之宝。”
内侍念完了圣旨,朱氏已经是瘫倒在地上,她这个一品诰命被革,跟被凌远霄休了有什么两样?
没了诰命夫人这个护身符,顶着一个戴罪之身,她也就没法跟那些世家夫人来往,也就没法护着自己的儿女,也就没法替自己的儿子谋一门好亲事,当然也就没法替女儿们撑腰,非但如此,这个侯府的当家夫人,只怕她也得拱手让人了。
“行了,至少皇上还是念了点旧情,没有削了凌家的籍,保全了侯府的地位。”李氏叹了口气,看向了凌萱。
她有些看不懂李锦的行事了。
从皇上前几日送来的东西看,凌萱势必是要进宫的,这朱氏好歹也是凌萱的嫡母,让凌萱顶着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进宫,这日子能好过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朱氏对凌萱和李锦所做的一切,是足以判死罪的,如今死罪已免,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李氏正看着萱娘寻思李锦的用意时,内侍把手里的圣旨交给了凌远霄,道:“这还有一份懿旨,是给府上凌五小姐的。”
“给我的?”萱娘抬起头来问。
内侍说完,从后面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份圣旨,又念了起来,萱娘听了半天,原来是太后为了奖励自己救驾有功,赏了一千两黄金和一千亩的私田,另外,还有丝绸珠宝若干。
“都抬进来吧。”内侍笑眯眯地吩咐,四个小太监抬进了两个大箱子。
凌远霄忙领着内侍进了上房去喝茶,并偷偷给他塞了一张钱票。
“哎哟哟,这叫什么事?这大哥罚俸三年,大嫂又忙着给萱娘清还她生母的嫁妆,咱们呀,可真要过几年苦日子了。”柳氏抱怨道。
“三弟妹,你可别乱攀扯,我可没有动公中的银钱去清还殷姨娘的嫁妆,公账是公账,你要不信,尽管去查。”朱氏站了起来。
“大嫂,你可别多心了,我就是感叹下,如今咱们整个侯府只怕都没有萱娘一个人家产丰厚,可皇上还是怕委屈了萱娘,这才几天,又送来这些好东西,这皇上呀,还真是惦记我们萱娘。”柳氏的话里不无酸意。
不过一想到朱氏被革了一品诰命,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也得拱手让出来,二房是庶出的,如今只有她三房撑门面了,想到这些,柳氏不免又有些得意起来,觉得大房倒霉了三房倒也不全是坏事。
萱娘听了这话,淡淡一笑,道:“三太太,这次的东西是太后送来的。”
“太后还不是听皇上的?”柳氏手中的帕子一扬。
李氏听了这话,忽地明白了,原来李锦是在替萱娘出气呢。
不管殷氏是不是朱氏害死的,根据夏国的律法,萱娘都没有办法为她生母讨一个公道,而且,殷氏的嫁妆这些年一直在朱氏手里把持,萱娘已经开口讨要了多次,朱氏都借故推了,这些只怕是都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想替萱娘出口气,便用李钦那件事做了一个由头,革去了朱氏的一品诰命。
这是给朱氏提了个醒,也是给侯府提个醒,以后谁再苛待凌萱试试!
可问题是,朱氏已经同意了归还嫁妆呀,还是晚了么?
萱娘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还惦记着院子里那一堆东西清点得如何了,故而,在凌远霄送客出来后,便领着几个小厮帮她把东西送进了苏苑。
而凌远霄送客回来,李氏把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喊到了一起。 庶难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