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年纪不大,只有三十上下,星目秀眉,白衣长剑,就那么凌凌然的立与半空之中,威威高悬十几丈,看似极为的飘逸,洒脱至极。
可洛寒凝眼一望,却自发觉他的脸上隐隐现出一副极为惊恐的神色,甚而那紧紧握着剑的手,都在颤颤发抖。
洛寒心下大异而又生奇,微微探出头去,朝着他正凝凝所惧的方向定定一望。却是更为吃惊。就在那前方的半空之中,正正站着一头猪。
那猪极为的高大,足足有三丈上下,两牙如臂,尖尖如锥,大耳圆圆,长鼻突突却是看起来极为的凶悍,浑身上下满满尽覆着根根半尺红毛,正正迎风荡荡。
白衣人面露惧色,左突右冲忙忙几次想要绕路而行。可那大猪看似笨重,但身形却是极为的迅速,每每一动,正堵其前,使之欲逃而不能,反而趁机渐渐的拉近了距离去。
眼看与其仅有十丈相距,那白衣人再不敢动,只是又惊又恐的紧握剑柄死死的盯了住。
“嘎吱,嘎吱……”
马近河桥,正欲疾奔而过,陡然一惊,乍乍退步,直直带得马车急急后撤,连连大晃。
“吁——”
那老把势却也不奇,新马过涧,总是有些赫赫怕怕的,这倒是常见之事。径直跳下车来,一边拍打马头,顺捋鬃毛,一边在其耳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范老先生经这一震,翻身醒来,随而两眼迷蒙的望了望,又自昏昏睡去。
吕彤的眼睛根本就没离开书去,只是伸出一手死死的抓住了门框。
水声哗哗,各忙其他。
这天空之上,如此奇异的景象却是无人见得,只有洛寒正正探出头去,看的真切,听的分明。
“让开!再相纠缠,就莫怪我下手无情!”那白衣男子几经逃之不去,暗暗咬牙做恨,仿若已是死死下了决心一般大声喝道。
“情?你又几时有过情?”那猪竟然口吐人言,而且还是莺莺燕燕的极为动听,随而猪身一扭竟然变成了个红衣少女,粉面红唇,倒扎双髻,却是个丫鬟打扮。“且在当初,你被人打下断崖,灵元尽散,若不是我家小姐救你,可有金朝?这整整三年来,小姐尽尽为你治病疗伤,已是内丹大失,而你却不但重聚灵元,甚而突破了境界去,得以金丹大成。到得如今,却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那白衣人面色沉沉,仿若也有几许愧疚之色,转而迎目喝道:“人鬼殊途,各有其道,我燕赤霞断断不可与之妖魔为队,红珠姑娘,你且让自一旁,如若不然,却是莫怪剑光无眼!”
“呵!你还有的什么本事就尽管拿出来吧!要是你能逃得了,本姑娘就三天不睡觉!”说着摇身一晃,却是又变成了凶凶大猪去,只不过这一番来,却是更加威壮,而且那全身的红毛全都乍乍而起,直似根根红毛利箭一般。
“乾坤剑法,破!”燕赤霞陡一声喝,剑长一丈,直奔大猪奔来,那大猪后蹄一刨,怒哼一声,也直直的冲了过去。
“啊?你竟敢耍诈!燕赤霞,我看你这次哪里逃!”
两相速速,不及一望,洛寒再自看时,却见那天际远处,一白一红两道惊光已势微微,遥遥的向自天边划去。
“小伙子,放心吧,你肯定能行!”老把势见那大马安静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它脑袋,随而跨上车来,又自鼓励道:“怕什么,不就是个小河沟吗?勇敢点,咱们一步就过去了,来,驾!”
啪!一道空鞭,生生作响。
大马惊鸣,如逃也似,几个奔跃之间,就已跃过涧顶长桥,遥遥直去。
“哎,我这本事怎么样?”那老把势性极自熟,对之洛寒全然好似没得一点生疏之意,扭回头来满怀待待的问道,不过却在其同时,早就空空的挑起了大拇指正正对着自己预先做了评判去。
洛寒朝他立起拇指笑了笑,随而钻进车来。
“别的咱不提,若说单论这赶车识马的本事啊,那我就是活神仙!且在当年,和绝刀门大战那回……”那老把势轻舞鞭声,洋洋得意的说了开去。
可洛寒却是无心再听,仍自想着方才那一番景象,暗暗心惊不已。
仙人,金丹,妖怪……
这一厉厉之事,洛寒尽已听得,也已见得。又经那幻海听道,试问剑楼之后,他对这修仙一道也是略有知之。可那每次都是单单独往,独自经经。却像方才一般,地上凡人两两,各自忙忙,数丈之外,妖仙威威,赫赫其能,倒是极为的震颤,却自想来,这个世界倒是如此模样。
一只蚂蚁发现了一片海,绕绕行行,苦苦不得边。
一个小孩撒了一泼尿,蹦蹦跳跳,尤自欢笑。
同一个世界,方方洞天。
数个世界,线线相牵。
想来那一个个听来极为玄幻,遥遥不可信的故事,却也并非尽尽皆妄言。就似方才,假若这老把式微微一抬头,望见了那一片天,见了那妖,见了那仙,他还会洋洋得意的称自己为活神仙吗?
而且不光是凡凡众人,就连那厉厉修士也是层层有差。
恰如我一般,点指间就能灭掉数个江湖好手,被人视做威威大能。但在那老狐狸的眼中,又是何其不堪?可是即便神能如他,却被那遗之千年的法阵困在其中,险险不得出,又自把那剑楼当做蜕龙之皮,借月而取光。若他得知,那赫赫剑楼,却仅仅只是个笔筒而已,又该生做何想?
“诡有千千层,层层各其能,犹似人与蚁,日与萤,若为不甘弱,近可诡,远凭强。”这是那《诡谋》当中的一段论述,却是此时想来,用之比作世之争,仙之道,却也是恰恰正好。
若此看来,无论凡人也好,仙人也罢,只有变强,才能把那命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修仙,变强——这就是我的目标,我的愿望。
洛寒凝凝定了心神,却是对那修仙之道,又自多了一分理解,和执著之心。
“一根纤绳九丈三喏,
呦嘿,呦嘿,
祖祖辈辈肩上拴喏,
呦嘿,呦嘿,
父子爷们儿齐步喽,
呦嘿,呦嘿,
世世代代都平安喽
呦嘿,呦嘿,
……
突然之间,从远处隐隐的传来一片声似微微,但却极为的有力的号子声。洛寒撩开门帘遥遥一望,却见那远远的江岸上,正有几十个全身赤裸的纤夫,正正使劲弓着身子,死命的拉着一只大船。
那船极大,足足有几十丈长,上边不知拉着些什么东西,吃水极深。那些纤夫的号子,一声响似一声,乍乍入耳极为粗犷,但也雄浑高亢,直直令人奋起昂扬。
“唔……这,这是到哪儿了?”范老先生终于睡醒了过来,挺了挺身子问道。
“范老,快到平安镇了。”吕彤听见那号子响也自收起了书去,满脸兴奋的望着门外,颇为自豪的冲着那一队纤夫遥遥一指道:“我爹就在那儿呢!”随而两手如叶拢在嘴边,也不管对面能不能听的见,扯开喉咙大声的喊道:“爹,我回来了!”。
经这一下,洛寒也被一种莫名的情愫感深深的染着,满脸笑笑的望向了远方。
河湾边,数数渔船,桅桅高帆。
高岗上,处处木屋,层层如山。
就在那镇子正中间,高高立着块十丈巨石,那上边威威写着三个大字:“平安镇”。 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