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
洛寒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感觉到——热。
就在方才,好像有一团火球,直直的钻进了心里。并且就在那一瞬间,把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点燃了。
沸腾,燃烧。
这血液就如同是流岩烈焰一般,在他体内不断的奔涌,怒吼,随而一股炽热而又凶猛的力量在他体内渐渐的升起。
聚集,浓厚。
这力量越来越强大,但是却苦苦找不到出口。只是一味的变强,变强,好像就在下一刻便会炸裂开来,破体而出!
血,血的味道。
突然间,洛寒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眼前一片苍白,可在那苍白之中却隐隐的出现了一滴血迹,那血迹越来越大,越来越显眼,并逐渐的扩散开来。
他从未想过,血的味道竟会有这般的香甜,这般的美妙。
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也陡然升出一份极为炽热的欲望,放佛有个声音一直在竭力的嘶吼:“血,血,我要那血!”
洛寒慢慢的站了起来,径直奔那血迹走去。
其实——他却是在飘。
就在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已忘了身处何境,只是两眼呆呆的望向了半空。
张乃康也被这陡然一变惊的不知所措,他历闯江湖二十多年,见过的轻身之法不下百余种,可无论哪一种都比眼前这童子要快的多,高的多,也更轻灵的多,但是却绝没有人能在空中停留这么久,走的这么慢,并且还直如鬼魅一般飘飘荡荡的这般阴森。
难道他真的是鬼吗?
那童子荡在空中,走的极慢,但是每一步下去都是丈尺长远,眼看着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我这已然是最后一计了,那些隐藏在弟子间的忠心死士已然撕破了长袖去,眼看着就将引起一番乱战,若成,我就能倒反青山,若不成,我也能趁乱逃走。可是……可是若被他给搅了去,那我可就真要前功尽弃,命丧于此了。
不!绝不!我绝不能败!
管你是人是鬼,我先杀了你再说!
那张乃康心下一狠,凌空而起,挽起千道寒芒直奔洛寒而去。
那剑芒,如烟,如雨,似是一阵厉雨来,惊得满园梨花飞。
萧萧夜雨下,绝无寸土藏!
这正是青山剑法第一式:萧萧夜雨!
……
洛寒正自步步向前。
那眼前的血迹越来越近了,却陡然闪出一片寒芒。
这寒芒生自八方,正朝着自己纷袭而来。不过洛寒却觉得这寒芒飞的也太慢了,也太轻了些。就像是有谁仍了满天的羽毛一般,轻飘飘,慢悠悠的,很是无聊。
不过这寒芒飞行的轨迹倒是颇为熟悉,就像是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嗯,对,倒应该是这样的吧?洛寒受这寒芒一点醒,倒是全然想了起来,并起两指很是随意的就比划了出来。
噗!
沧啷!
当!当!当!当!
陡然一片杂声起,瞬间又逝去。
在那上一刻,众人只是看到张乃康挽起千道寒芒奔袭而去,而下一刻,那眼前的景象却是大大的变了模样。
这间厅堂就仿若一片暴经雨打的芭蕉叶一般,上上下下满处是窟窿,那每一处不大不小,正正是两指粗细,乍眼一瞧足足有数千个!
张乃康手中的那柄金丝软剑碎做了几十段,纷纷然落了一地。那与之相隔的不远处,碎布,发屑,肉块乱趴趴的铺了好大一片。再往远去三四丈,方才谷敬轩所站的位置也是一片狼藉,这两个人可都是青山门中一等一的好手,即便是放任整个通州江湖之上也是屈指可数。可就在这眨眼之中,瞬间就被轰成了粉灰,甚至,甚至连一滴血都没留下!
这,这家伙还是人么?
而那些立于堂中之人却是更为心惊,幸好这张乃康方才是跃起而击,若是他站在地面上,恐怕此时这满堂上下,绝不会再有人留得全尸!
众人惊诧之余,见洛寒已从空中落了下来,虽然仍是赤发红眼,一派诡异。可终究是站在了地上,而且那股阴森之气也似淡了几分,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张福安从怀中掏出个白色的小药瓶,连爬几步洒在了何长老的脖颈处。雷长老满是诧异的从洛寒的身上慢慢的移开眼来,望了一眼那锦色木盒,又看了看左长老,随后又再次望向了洛寒,却不知如何是好。
噗!
就在这时,那左长老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那雷长老素以内力雄浑而著称,一双“血盘手”更是响彻通州武林。左长老方才急怒之下,倒是未曾料到那平日里与谷敬轩颇有积怨的红胡子会贸然出手。这一下倒是吃了个暗亏,被打出了内伤来,方才一直屏气相压,却不想在这一惊之下倒分了心,那血一下就喷了出来。
转眼一瞧,那直如鬼魅一般的小童子,又好似朝着他这边凝眼望了过来,心下暗叫一声不好,无论这家伙是人是鬼都断然不会放了自己去。于是猛提一口真气,连人带椅飞射而出!
这左长老人在空中,堪堪飞到洛寒身边时,却猛地两手一拍木椅,整个人脱椅而出,横空直越三丈余,落在了一个弟子的头顶上。
那弟子骤然被踩,下意识的忙缩颈藏头挥剑来扫,可那左长老早已跃去,瞬息之间,接连数起,已是身在二十几丈外。
满山众人却是谁也未曾料到,这老家伙竟然假病装瘸,在木椅上一坐就是几十年,可这轻身功夫倒是如此了得。
咔嚓!
刘瑞东手起剑落,把身边一人连头砍下,随而登高大呼道:“袒臂者杀无赦!”
一众弟子幡然醒悟,一时间惊声四起,刀剑争鸣,在这剑楼四下里乱打开去。
却有十数个极为悍勇之人,一路拼杀,冲上堂来,竟是直奔那掌门之剑。
雷长老大跃而起,霹手夺过锦盒,单手如盘,只身与那数个袒臂者斗在一处。
陈阿宝一见大事不妙,急急混在一众童子间四下奔逃,而那张福安却接连叫住了几个弟子,把那厅堂之上受伤之人,尽皆带了下去。
顿时之间,厅堂上下,广场四周。全全然乱做了一团,四下遍是喊杀之声,满处皆为刀光剑影,可在这纷乱之中,却有两个人扔自安然未动。
一个自然是洛寒,方才他很是随意的比划了一番之后,就感觉有两片红鲜鲜的血迹向着自己奔涌而来,随而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心口间,不见了踪迹。体内那股炽热之感也随之一降,全身上下极为的舒适。
可这舒适的感觉却好似冷水泼沸江一般,只是短短一闪,便又淡去,体内那股炽热激流却未曾有半点停歇,心中那个声音也似吼的更加厉害了“血,血!我要血!更多的血!”
此刻,洛寒眼中满是血迹,一片鲜红,那滴滴点点,遍连无数,犹如赤雨落红江一般。
洛寒左右望了望,随而心道:“却是方才那一下极为奏效,只一下就生出那许多来,嗯,就似这般的动作,我倒还记着两个呢。嗯,应该是这样,还有这样的吧?
……
另一个处在纷乱之中,仍然安若不动的却是李多欢。
他轻抱两臂,斜依雕栏,悠悠闲,淡淡然,并无半点慌乱之色。仿佛周围的这一切全与他没有丝毫关联。只不过此时,他那常年挂在脸上的醉意却全然不见了,正微微的翘起嘴角满有兴致的观察着洛寒。
就仿佛他正是一个超凡大儒,对这满室的金银珠宝,美女佳丽全都视如无睹,却只是眼盯盯的看着墙上的字画,很欣喜,很陶醉,当然,还有一丝奇异和玩味。
偶尔,身边有刀剑袭来,亦或人影奔现。他也是目不斜视,只是微微一晃,避过即止。
可突然间他却瞳孔一缩,整个人就似一支离弦之箭般倒飞了出去。因为,他看见:那鬼魅一般的家伙又捏起了两指向外挥去!
咔!
轰!
接连两声巨响过后,整个儿山峰都极为剧烈的晃了几晃,满山上下所有人都被震倒在地,面露惊讶的朝外望去。
那间高高在上极为宽敞的禁典之堂,此时只剩下了三丈方圆支离破碎的一小块儿,其余之处都已经被炸成了粉灰。那簌簌直落的粉末烟尘,就似隆冬落雪一般满覆百丈方圆。
正对着厅堂的大门前,有一道宽约五六丈,深有两人高的长沟笔直的伸展出去。一路横斩广场,遍穿丛林,遥遥直去七八里,把那远处的一座小山都斜斜的削成了平地!
整个空气当中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气,但是遍眼四望却看不到半丝血迹,只有那接连而落的残肉碎屑仍在极为清明的震撼着满山上下的每一个人,这,这是什么?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天谴神罚啊!
一阵西风来,漫天紫花飘。
众人细看之时,却是那左长老的碎衣断褂一路顺风而回,就如奇花初绽,紫蝶结衣一般,就在这残殿上空,厉厉盘旋,久久不散。
“呼啦,呼啦。”
在那厅堂的残壁之上,有一个小土包正自慢慢的鼓起。随而竟摇摇晃晃的站起了一个人来。
这人满身满脸都是石头沫子,胸前还凄凄然的浸染着好大一片血迹,不过他却全然不觉,只是仰天大笑道:“哈哈哈,青山剑,哈哈哈,青山剑呐,哈哈哈……到手了,到手了!哈哈哈……”这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抱着根三尺多长的敬天香飞奔而去,都走出了好远,仍能听见他极为兴奋的狂笑声。
是雷长老,雷长老疯了……
“一敬星海,二敬山河,三敬宗祖……”突然之间从那半截的厅堂上遥遥传来一阵朗朗的祭礼之声。
这,这不正是那个看守乾坤亭的“小碎嘴儿”孟阳么?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众人等纷纷从废墟粉尘中站起身来,眼望着面前这等惊天巨变,心下无不骇然。随而却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那残台上望去。
孟阳的个子极矮,可此时他却站的甚高,他的声音极为难听刺耳,但却迎风而荡满山飘。
“……天赐神剑,福运滔滔,山予灵牌,万古常逍……既,已礼成,俞听掌门训诫。”
话音刚落,从那残台之上,又立立的站起一个人来。
正是李多欢。
他此时,左手持剑,右手持牌,巍巍然立在众人之巅,满脸都是肃穆之状,全无半点嘻哈醉态。他朝着下边厉厉的横扫了一眼,威威道:“青山弟子铭记:山不灭,水不竭,则我青山万古长恒,自即日起,全山上下,视功为上,大分九级十八等,三级者即可辖一镇,五级者可管一城,七级者就可统一州!谁又说我青山门人就封不得王侯,划不得疆土?那世上荣华,人间富贵我青山门人要得,那武动乾坤,功比日月,我青山门人一样也要得!”
“你们也都看见了——这等碾石化雨,震破山巅的招法又是何等的威猛!可这也仅是我青山九剑当中的前三剑而已。若是你们积功四等以上便可学得,说不定你们当中还会有谁比我青山一派新任长老——洛寒洛长老更有天赋,习学的更为精秒。如此,你们若想拥有那百般福禄,万般惊鸣。却只需积功而取便是!“
“苍天不改,青山不灭!”恰在此时,那站在一边的小个子猛阳却高举着手臂大喊了出来。
台下众人虽是心各有有异,但却渐渐的有人跟和而出,这同应之人也是越来越多,喊声也越来越大,终于响成了一团,和成了一股,远远荡去,响彻群山。
只是,所有人此刻都有一个疑问盘在心间,那个做出如此惊天之举状若鬼神一般的新任长老——洛寒洛长老此刻又在何处呢? 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