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高进向刘国光一个眼色,刘国光不动声色的准备去了。代善也自觉失言,闭着嘴不再发声的看向营外。
营外,额亦都领着阿济格带着五万五战兵、余丁、包衣和奴隶倾巢而出,在建州女真的大营仅留了两千余丁,说好听是泰山压顶之势,说不好就是孤注一掷。
从拂晓出营到日上三杆,建州女真的大兵们已经连续干了两个多时辰,个个疲惫不堪,有悄悄的靠在马车上偷着歇息的,有的脆就直接坐倒在草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反正是千人百态。
“额总兵,固伦额驸不上当怎么办!”阿济格贝勒有点灰心。
“不着急,一万石粮食在这里放着,还怕他不来取。不能乱中取胜,那我们就顺水推舟,阿济格,再派那个苏国用前去联络,责怪红瞳部不履约。”额亦都胸有成足道。
苦逼的苏国用又一次举起了双手走近了高进的中营,在营门口大声喊道:“固伦额驸,大金国的将士带着粮草在营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了,为什么贵方不依照约定,将代善贝勒还给我们。”
正好在营门观察的高进,大声回应:“无人前来联络,粮草的数量怎么点算,为防止纠纷,你们放下粮草先走了,我们派人点算,若是满了数字就拉进来。”
“可如果我们给了粮草,固伦额驸不放代善贝勒又是如何?上万石的粮草,放到哪里都不是个小数目。固伦额驸,请你先放代善贝勒出营,建州女真会主动将粮草送入贵方营中。”苏国用仰着脖子,做出愤怒的样子。
“要不我先出去,反正我的手下还在营里,高额驸尽可放心粮草的事情,省得大家僵在这里。”代善贝勒坐不住了,拍着胸脯保证。
高进看着信誓旦旦的代善贝勒,道:“既然如此,代善贝勒就先回吧,招待不周,多多担待。至于粮草就放在营外,你们离去后我们自会派人去取,就毋须送入了。你的人,可以到那片树林的方向去等。”
代善离营心切,和高进商定了,收拾了一下就出营随苏国用而去。
苏国用意外的获得了丰厚的成果,比见到自己亲爹都高兴的屁颠颠小跑在代善贝勒的马前牵着马缰绳,一路向左右的建州女真大兵呼喊:“代善贝勒回来了,代善贝勒回来了”,着急忙慌的向额亦都和阿济格跑去表功。
额亦都远远看了,眼珠转了半圈,下令侍卫们一齐大喊代善贝勒回来了,一时间五万多建州女真大兵都得到了消息,欢呼声四起,士气一下又提振起来。
高进和刘国光等人在营中就看见营地外的粮草车和骡马快速的转向,除了留下一部分无马骡但装满了粮草的车在原地外,其余的都快速退走了去。
刘国光疑惑着,继而愤慨道:“建州女真这些蛮人,丝毫不讲信义,我们还给了他们代善,他们居然不给我们粮草。”
高进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笑道:“蛮人没有文化,没有文字,哪里知道什么叫信用。本来就是最原始的狩猎游戏,得了便宜跑了是常态。所以国光,有千年传承的文化是多么足够骄傲的事情。”
刘国光望着剩下的粮草问道:“总督大人,那些粮草我们去运回来吗?”
“去吧,排些手脚利索的去。苍蝇再小也是肉啊。小心敌人再回。”高进见敌人离开粮车已远,代善又已经回去,遂同意派人拉粮。
营外,额亦都的后阵正中,阿济格望着被五花大绑的代善,向额亦都求情道:“代善贝勒也是不小心中了埋伏,额总兵,还是待回了郝图阿拉,由父汗发落他如何?”
额亦都一挥手,令贴身侍卫将气的哇哇大叫的代善送回己方大营。
“好你个额亦都,派你的贴身侍卫六十八,向高额驸出卖了老子的行踪,害的老子被俘。如今还倒打老子一扒,说老子指挥无力。阿济格贝勒,阿济格弟弟,救我,高额驸的大营里还有我三千手下!”
代善贝话没说完,就被额亦都派出的两个侍卫拉着马跑了,只能歇斯底里的在马背上激烈的扭动着身体,继续喊:“两红旗的将士们,大汗死了,额亦都想吞并两红旗!额亦都想吞并两红旗!”
阿济格心中的阴影有大了一轮,但虽然面如死灰,在心中仍不愿听到大汗死了的消息。
额亦都笑道:“代善这小王八犊子被高进打怕了,开始说疯话。请阿济格贝勒观敌料阵,真正的硬仗在下面。”
阿济格闻言抬眼向四处望去。
原来高进的中营看到敌人已经走远,派了几百人拉了些马出来,想将建州女真留下的粮草运回去。左右两营看到中营出来了人,也都纷纷派出了人来推粮草。
三座营地里出来拉粮草的红瞳战士一共千余人,欢天喜地的来到粮车边,还没开始拉粮,就突然被车旁坑里跳出来的建州女真大兵袭击了。
原来,建州女真大兵趁着拂晓时分天黑,借着前阵粮车的遮挡,在后面的粮车旁悄悄的挖了许多大坑,用席子遮着口,上面又撒层细土,远远的有车这个注意力更大的目标,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建州女真藏在坑里的伏兵人不多,总共不到千把人,但是个个都是选出来的老于征战的白甲兵。刀斧齐下,将才做了一个月不到的兵的红瞳战士围在粮车周围,砍的屁滚尿流。
光中营派出的红瞳部战士就有好几百人,不救就伤了军心。高进立刻派副将麻三才带了五千兵马出营接应。
左营参将马东看中营出了兵,立即弃营而出,带着万人准备按计划卷了粮草后与中营靠拢。
右营副将夏金报看见马东部动了,立即叫上戴震,让他按照总督大人的吩咐,出营列阵,然后佯败溃到树林里去,自己则在营中坚守。
虽然各营队形纷乱,但高进临阵填鸭式的练习,总算让这一大群乌合之众朝着预演的大方向而去。
“高进高额驸也不过如此,阿济格愿意带镶白旗做先锋。”阿济格看到红瞳部居然被一点粮草诱出来了,兴奋的大叫。
“舍得孩子套的住狼!”额亦都一副情况全在掌握中的状态,意气风发道。
“红瞳左军多火器,阿济格贝勒带镶白旗先冲敌右军。破阵后,侧击左军后阵或侧翼。我带镶红旗冲左军侧翼,然后直穿敌中军。三万余丁、包衣和奴隶,你带一万,我带两万,记住选出死兵、锐兵,此战必胜。”额亦都信心慢慢的和阿济格做了分工。
战场上尘土大起,马东带着左军一万兵与戴震的右军五千人一左一右,与麻三才中营的中军五千人一起,迅速的反卷向粮草车,将取的了一场小胜的建州女真千余人关在阵心。
高进站在营门楼上用单筒望远镜认真的看着,很满意一帮农夫们虽然很不专业,但至少还比较有气势,仗着人多困住了近千建州女真的白甲兵。
建州女真的白甲兵见被敌人反包围,弃了阵中残余的四百多红瞳战士,快速的结了个圆阵,固守待援。
看到互相狼狈的被护送回中营的剩余运粮军士,高进让刘国光点验人数后,才知道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建州女真与红瞳的士兵交换比已经达到1:6,心中肉痛。
没有多少时间思考与安抚,高进临时把这些人编进了侍卫队算是嘉奖,让这些大战后有些心慌的新战士迅速的安定了下来。
马东、戴震、麻三才三人带军虽然围住了近千建州女真白甲兵,但是一时攻杀不下。而战场上建州女真阿济格的镶白旗已经气势如虹的攻杀了过来。
阿济格带着一万马军、一万步军直冲右军,戴震只能令部队转身全力应付,身后的位置交给麻三才带军卫护。
戴震带着的五千兵,外围的竖起长矛拒马枪,中间能射箭的张弓搭箭,不能射箭的提着标枪,实在什么都不行的,抡着布袋子准备甩石头,反正背上背了一筐子,够用。
死兵在前。镶白旗此次冲锋选了死兵一千,锐兵三千,后面是三千余丁,押着三千包衣、奴隶。阿济格自带着剩余的一半,插在右营营地和右军之间,准备切断右军逃回右营的归路。
伴随着一声类似天鹅声的尖利嚣叫。穿了三层重甲的死兵首先打马快速向戴震的阵中冲来。千马奔腾扑面而至,给防守的红瞳战士极大的压力。
一群弓箭手早早的瞄准来敌快速的放箭,只恨不得同时把手中的弓箭发射出去。百米的冲锋距离,手快的弓箭手也不过就是三箭。
建州女真的重甲死兵们在戴震的阵前左右分开,围绕着戴震的阵地开始奔跑,同时施放弓箭、飞斧、铁蒺藜等各种投掷性武器。
步兵的弓箭比骑弓的力道要强,所以步兵的弓箭威力要更大些,饶是如此,专门用来吸引敌人消耗火力或箭支,造成火力空白点的建州女真死兵们的受伤率很低,以至于后来以讹传讹传成了万人不能敌刀枪不入的怪兽。
死兵刚刚过去,建州女真的三千锐兵就到了。锐兵没有分两路,倒是同时转向了一路。三千锐兵走马灯一样的沿着阵边,给阵里的红瞳士兵送来了绵延不断的箭雨。
虽然红瞳的战士通过缴获解决了所有人的盔甲问题,但是总有点背的会被射中。
在箭雨中苦熬着,躲避弓箭的同时努力反击,待噼里啪啦的箭雨好不容易过去,红瞳战士已经伤亡了五百多人。
建州女真六千余丁和奴隶尾随着锐兵最后几匹战马,冲到了戴震的阵前,两军开始血腥肉搏。 寻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