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两人的预料,书院中竟有三个学堂同时在开课,两个人运气不错,在学堂外面遇到一个学子,说了两句话竟然是静海县的老乡。
这个叫孙晔,为人颇为热情,主动向杨孟两人介绍起来。
“这海天书院在南五府中名声甚响,号称藏书最多、学子数量最多,出的举人最多,号称三多。不过其实这书院啊有第四多。”
“什么第四多?”杨云感兴趣地问道。
“收的钱多呗——学费每个月一交,看似数量不多,其实加起来也不比那些季交、年交的书院少,而且这书院里干什么都要额外花钱,墨、纸、灯油都要单花钱去买,饭难吃的要命,想吃点好的又要加钱,藏书楼里的书不让外借,白天大家要在学堂听课,晚上去看书又要收一笔蜡烛钱,有的时候名家来讲学,还要额外收一笔报名费。”孙晔大倒苦水。
“竟然如此!”孟超面露惊色,这个书院太能赚钱了。
杨云偷乐,只要书多就成,这个书院太适合自己了。嗯,就在这里待一个月,估计能把藏书楼的书给看空吧,五两银子换一楼藏书,太值啦。
“对了,这里为什么有三个学堂呢?”
孙晔答道:“因为学子太多,而且因为学费一个月一交,学子们来来往往的很常见,所以搞出这三个学堂。中间这个就讲一些基础,每个月讲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倒是适合两位这样新来的学子。那边人最多的学堂,传授的东西深一些,而且比较杂,运气好能听到些真货。至于最里边那个——”孙晔一撇嘴,“二位就不用去了。”
“为什么?”
“那个学堂是额外收费的,请的倒是名师,可是里面听课的人良莠不齐,多是富贵子弟来这里混日子的,不管什么人交了钱都能去听,甚至童生都可以,老师也不用心,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杨云和孟超感叹一番,开口邀请孙晔一起吃午饭,然后进了那间初级的学堂。
堂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究,见有人进来也不管,自顾自地在那里口沫横飞。
堂下二十多个学子,应该都是些新人,所以听得还比较认真,不时提笔在纸张上记录着。
随便找两个座位坐下来,听这个老学究讲课。听了一阵,杨云暗暗点点头,海天书院毕竟名声在外,这个课讲得条理分明,简白易懂,对学业还是有帮助的。
不过仅仅这样还不够,如果用修行来比喻的话,这个学究传授的是秀才境界的功法,顶多让人从秀才低阶晋升到高阶,但想突破到举人境界还差一些东西。
自己前世估计就是这个境界,秋考失利后才感受到差距,但是家里的经济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三年后再考一次,所以杨云落榜后才心丧若死。
“我讲授的都是圣人之言,经世大道,你们回去要好好体悟,就算秋考名落孙山,但这些道理也可以终生受用……”老学究开始做总结性陈述。
杨云听到名落孙山这四个字,心中猛然一动。他想起孙晔这个人了。
前世秋考,凤鸣府的榜首是来自静海县的蔡白华,而榜尾就是孙晔。同样来自静海县的两个名字一首一尾,倒是相映成趣,当时就有人惊呼孙山再世。
笑了笑,收回思绪。
“这里的课没什么听的必要,那个高级学堂倒是可以听听,其他时间还是到藏书楼看书吧。”杨云想道,自己有两世的经验阅历,有识海,有过目不忘的神通,这些基础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学习了。
听完课,找到孙晔,说说笑笑地找地方吃饭。
书院的食堂被孙晔形容得不堪,路过的时候杨云好奇进去看了看,果然是惨不忍睹,寥寥几个吃饭的人都是作愁眉苦脸状。
看过之后杨云决定说什么也不在这里吃饭了,他因为修炼寂元化精诀,所以饭量比常人大得多,但口味却更加挑剔,如果不是美食很难鼓起勇气天天这么往肚子里猛塞。
书院外边就是一溜小饭馆,据孙晔说都是租书院的地皮,这价格也比远处的同类饭馆贵上三分。
杨云捡着好酒好菜一阵狂点,孙晔看得目瞪口呆,说了几十遍“太多吃不了”一类的话。
等酒菜上来,孙晔才知道不是自己面子够大,实在是杨云太能吃了,真想像不到他那单薄的身子怎么能装下这么多食物。
既然有杨云这个榜样,孙晔就不客气了,他家境中等,能来海天书院进修已经勉强,所以平常里是食堂的常客,也难怪他对食堂的怨念那么大。当下鼓开腮帮子和杨云比试起来,三人之中反而是虎背熊腰的孟超吃得最少。
一顿酒肉吃下来,三个同乡已经称兄道弟起来,孙晔一边摸着滚圆的肚子呼胀,一边拍着胸脯保证,高级学堂有什么真东西讲授的时候,立马去报告杨云和孟超。
“对了——两位兄长可有表字吗?”孙晔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我还没有,老孟你呢?”
“我也没有。”
读书人一般要起个表字,以方便相互之间的称呼,不过世人认为名字关乎气运,所以不能随便乱起,读书人的表字一般是师长所赐。
杨云和孟超都属于草根出身,所以一直没有表字。
“那正好,你们见到山上那个亭子了吧?那就是有名的细风亭。”
“细风亭?”
“是啊,你们没有听说过?”
“没有。”
孙晔精神大作,给二人讲述起来。
“说起来这个亭子来历可大啦,据说这亭子立起来的时候还没有海天书院那。亭子里有一个破旧无人问津的扶乩,当年徐文襄公在亭子里读书,突然兴起,想给自己起个表字,想了几十个都不满意,于是就扶乩起卦,得了一个名字,你们猜是什么?”
“海天?”
“没错,徐公得了这个表字后就时来运转,连连高中,最后著书立说、入阁拜相,名噪一时。晚年回乡后创办了这家海天书院,把细风亭圈到书院里面,凡是没有表字的学子前来,都免不了上去扶上一乩。”
“那孙兄你的表字是扶乩来的吗?”孟超问道。
“是,刚来时去过,得了山举二字。”孙晔对这个表字很满意的样子。
杨云心中一动,这个扶乩有点意思啊。
孙晔说下午学堂的课没什么意思,杨云和孟超决定去细风亭一观。
沿着盘山小路上到山顶,海风徐来,眺望着蓝天和海水,心胸顿时开阔起来。
还没走到亭子,先就听见清脆的风铃声响个不停,叮叮当当地沁人心神。
亭子看起来很旧,但还算干净,看来是有人时常打扫。亭子顶上是一个树叶形状的东西,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牵连着一个摆杆晃动不休,摆杆的下面系着一个小小金铃。
杨云仔细看了一番,都是些普通东西,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这个山势有点奇特,虽然这座山不高,但是正当东海,处于地海两系灵气交汇的中心,就好像是一个天然大阵的阵眼一样,自然有很多神奇的现象。
比如说现在海风朝着陆上刮,但是这个亭子顶的风叶晃动得却毫无规律,这是因为细风亭就像一个引针,将对冲的地海两道灵气向上引,激荡了风势导致的。
“有些意思,老孟你先来?”
“好。”孟超过来,解下金铃,刚要把摆杆连接到乩环上去,一个声音从亭子外面传来。
“等等——你们两个等等。”
回头看去,几个书院管事模样的人正沿着山路跑上来。
“什么事?”
等几个人跑进亭子,杨云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且等一阵,山长陪着贵客马上要到亭子来,你们就在这儿侍立着,别说话,等贵客走了再扶乩吧。”一个管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
杨云把头探出亭子张望一下,果然看见一行人正在半山腰缓步而行。
也不等杨孟二人答话,那些管事已经开始收拾起来,将亭子各处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然后拉着两个人避立到亭子外边。
山不高,不多时一群人已经来到亭外,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名中年人,一身便装,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管事们纷纷长揖施礼,杨孟二人只是一拱手,看上去就比较显眼了。
一名文士打扮的人微微不悦,问道:“你二人是新来的学子吗?见了贵客为何不施敬礼?”
杨云踏前半步说道:“要是在学院之中见到贵客,上下有序,自然应当敬礼,这细风亭是天然的古迹,倒是应该讲究个先来后到的道理。”
旁边几个管事汗一下冒出来,刚才差事紧急,加上以为两个新秀才好说话,所以言语动作间未免不够客气,想不到这人当时不露声色,现在却发作出来。
“哈哈哈,这位秀才公说得没错,确实我是后来的,你们两个是主,我们是客。”中年人笑着说完这句话,转头对文士说道:“文山长,久闻细风亭扶乩起字的大名,不如让你这两个学生先扶上一乩,我好开开眼界?”
杨云心里暗想,这个文士果然是海天书院的山长文思乾。
“贵客有命,岂敢不从?”文思乾微笑着答道。
“多谢山长和贵客。”杨云作揖道,推了孟超一把,“老孟——扶乩。” 仙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