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饮茶的动作一顿,立时手指用力,稳稳端住茶杯,微微垂首掩住眸中神色。
半晌,才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双手交叠,看着荷蕊道:“六小姐是如何找上你的?”
经过方才长时间的天人交战,荷蕊似是已想明白,如今反正平静了下来,便是微微抬头直视着良辰道:“来找奴婢的一直都是六小姐院子里的沈嬷嬷,六小姐从未直接与奴婢接触过。”
良辰挑眉,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可奴婢担心是那沈嬷嬷假传了六小姐的意思,便是找机会……找机会随在沈嬷嬷身后,夜探了寄盼阁,听得沈嬷嬷确实在与六小姐说奴婢探来的消息,这才确定果真是六小姐在背后指使。”
听得荷蕊此言,良辰还未说什么,便是听得花铮在一旁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心中不满,又见几个丫头都是面有不郁,良辰却是不由得笑了。
这一笑反倒自个儿心里没那么憋屈,便是投给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问道:“沈嬷嬷是自何时找上你的,这次之前,你这般来过蕴阁几次?”
荷蕊咬咬唇,终还是答道:“奴婢从前来过蕴阁许多次,多无人察觉,只自小姐上次落水之后,这蕴阁里看守严了起来,沈嬷嬷那里便叫奴婢先等等再看,此次还是因着外人无法进入蕴阁,沈嬷嬷才授意奴婢进来查看,小姐是否果真如外面传言那般重病。”
既已决定说了,荷蕊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了个清楚明白。
萧府的丫头小厮,都是有专门的护院教功夫的,荷蕊这丫头别看长得仅仅称得上端正,可却在这上面颇有些灵通,身手在萧府的丫头中也是数得上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叫萧美景给盯上了。
打探到荷蕊家里爹爹重病,萧美景便是叫沈嬷嬷一边威胁荷蕊,一边允诺会帮她父亲治病,荷蕊不想失了萧府的差事,爹爹的病也耽误不得,只得与沈嬷嬷说定只探听消息,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这才应下此事来。
一时屋中很是寂静,只有荷蕊平静仿若在说别人事的声音响起。
“给她服下去。”待荷蕊说完,良辰想了想,突然自一旁放着的两个药瓶中各取出一粒药来,示意花锦过去给荷蕊服下。
药效很快,不过片刻,荷蕊便是不需借助花铮的力气就可自己坐稳了。
“若我放你回去,你要如何与六小姐说?你在我这里可是扣了几日了。”良辰待她稍稍歇了歇,才开口问道。
并不提从前的事,反倒问起荷蕊来,她便是要瞧瞧,若是放了荷蕊回去,她要如何自圆其说,取得萧美景等人的信任。
荷蕊闻言没有立时答话,眼望着不知名的一点停了半晌,突地运气朝着自个儿胸口击了一掌,顿时身子猛地朝后撞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颤抖着道:“奴婢就说,就说受了伤,怕叫府里人察觉,只得躲到府外去。”
良辰被她动作唬了一跳,一时没想到荷蕊竟是个如此果决之人,几个丫头也都是面面相觑。
微微叹了口气,良辰这才说道:“浣衣院那里呢?你几日没出现,可不会有问题?”
“不会,沈嬷嬷早说过,若是来蕴阁查探有了变故,便叫我先躲出去,若是见我没回府,她自会找人去浣衣院帮我说话的。”荷蕊喘着气答道,显见那一掌力度不小,怕没个十天半月是缓不过来的。
良辰颇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丫头也算得思虑周全的,可惜不是她的人,这才说道:“好,你既都想好了,我也与你说清楚。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且记着,我能饶你一次,却定不会有第二次。”
转着放在桌上的两个白净瓷瓶,良辰继续说道:“方才与你服下的两粒药,一粒是解了你身上的软骨散,另外一粒,我自不说你也该想到是什么药,你记着,这药须得每一月服一次解药,也莫要想着找人解毒,实话与你说,这药非寻常人可得,更不是你这般身份能寻得的。只要你好生做事,萧府的差事,你爹爹那里,你都不必担心。日子到了,自会有人给你送药,否则若是延误,后果自负。”
荷蕊听得此言并不见如何激烈反应,仅是点了点头应下。
“行了,你下去吧,回去便说此次被蕴阁的人所伤,什么都没有打探到,想法取得六小姐的信任,若有吩咐,我自会叫人去告知于你。”良辰挥手,便是叫花钎将人送出去。
见得荷蕊缓了缓,渐渐喘匀气息,又对着良辰拜了一拜,这才跟在花钎身后,无声地趁着夜色离了蕴阁。
房中余下几人都没有说话,良辰觉得奇怪,便是转头望去,却是瞧花铮一脸不解,不由笑问道:“可是在想我为何会放了荷蕊回去?”
“小姐见笑了,奴婢确实想不通其中道理。”花铮闻言不好意思一笑,却也是大方承认。
良辰便是点了点头,几个丫头本就聪慧,自为她所看重,可即便愚笨几分,有这份坦诚,她也必定会厚待之。
“我且问你,若是依着你,你预备如何处置荷蕊?”良辰先并不为她解惑,而是反问道。
这倒是把荷蕊给问愣了,依次看向几个丫头,都是面露疑惑摇了摇头,“我自也可处置了荷蕊,或是赶出府去,或是,灭口。”良辰抬手做了个咔嚓的动作,吓得花铮一抖,这才收起吓唬她的心思,接着说道:“可这便是打草惊蛇了,既然萧美景使了人来探,我为何不能将计就计,如此将荷蕊送了回去,日后我想叫萧美景听到什么消息,她便只能是接着。”
良辰知道几个丫头一向看萧美景不顺眼,因此她也并不瞒着,便将自个儿的打算说出。
“可小姐,咱们这样做,是否无异于放虎归山?方才奴婢也未听得那荷蕊作何保证。”花铮素来胆大,听得小姐这般说便不由跟着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见得小姐鼓励大家说话,便是说出心中疑问。
“放虎归山?哪里来的虎?你说荷蕊?”良辰噗嗤笑了,心说这丫头倒有意思,忧患感极强。
见几个丫头微有些迟疑地点头,良辰这才接着说道:“便如你们所说,荷蕊勉强称得上是虎,那如今也是被拔了牙扼住喉咙的虎,况且如今咱们还将她嘴上涂了毒药,到时咬谁一口还难说。”
“你们记得,所谓保证,所谓承诺,是对彼此有诚信之人而言,我们与荷蕊,只有制约,无需她与我保证什么,她心中自是有数,若是她不听话,该知道我会如何对付她。”
“小姐是说她爹爹?”花铮恍然大悟,急着问道。
良辰点了点头:“荷蕊爹爹是关键,明日叫许护卫着人看住了,必得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莫要被人移走了。另外也找人去给他爹瞧瞧病,总归是个病人。”
荷蕊为了她爹,连自个儿都狠得下心来伤害,如此只要将她爹扣在手中,便不信她不为自己所用。
此法自然是有些落了下乘,可对荷蕊这般刀枪不入唯有此一弱点的人,良辰只能如此。
自然,她也会对荷蕊多加防范,今日有可能背叛萧美景,日后谁能保证不会背叛她,多留意也就是了,大不了完成任务便将她远远地打发了。
这一番折腾,时辰便是不早了,几人说着话等花钎送了人回来,说是外头起风了,这风来得及,花锦便是出去瞧了瞧,回来说那边天色都阴沉了下来,怕是要下雪了。
果不其然,主仆几人方散了各自洗漱不久,大片大片的雪花便是夹着风打着旋地落了下来,风呼呼地吹在窗上,发出撞击声。
良辰却是紧着单衣,躺在舒适的床上,就着屋子里留下的那一盏灯的光亮冥想。
娘亲果然是疼她,蕴阁里一径用着的都是上好的银霜炭,倒省了叫她闻不惯的烟熏火燎了。
伴着微微的暖意,思绪却是不知想到哪里去,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早起来,良辰用过饭还不待收拾了要出门,福雅县主连日来的第三张帖子便送到了,上面字迹娟秀地写着昨日大雪,府里梅园的梅开得正好,邀了良辰去赏梅。
良辰便推开窗子去看那映入眼帘的寒梅,一夜风雪,梅花尽绽,满目盈园,香气醉人。
深深吸了口气,尽吸了满腹沁人心脾的香气,良辰这才回转身来,瞧瞧桌上一排整齐摆着的三张帖子,旁边还有林婉茹的一张,顿觉自个儿日后要解释的多了。
咬咬唇想了想,终还是一把推到一边儿,与沈自言的亲事未曾彻底解决之前,萧九小姐还不便露面,既要解释,就叫她们先等等吧。
撂过这个不提,回身招呼几个丫头自换了衣裳,因着大雪,良辰等人便都披了大毛衣裳,自然是男子的样式,这是后来萧瑜见得天气越加冷了,又心知自个儿妹妹整日往外跑,便是叫人新制了送来的。
几个丫头也都有,良辰系上披风,上好的毛领衬着脸颊,越发显得肤如凝脂,皮肤吹弹可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嫡女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