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两个人搭上了话,叶迁到是懵懵懂懂,一脸迷糊,却让那女孩子三哭两哭,哭得手足无措,又是让人替死者置办棺木,又是叫了马车过来,载那女孩子回去。
听了一耳朵,大意就是这女娃娃以前和叶迁住在一个村子,一个住在村东头,一个住在村西头,偶尔叶迁出去放牛,她还给送过两次水。
大致上便是非典型青梅竹马了。
只不过叶迁比较幸运,半路上跟了个先生离开靖州去读书,小女娃就是正经的村姑,碰上山贼袭村,村子彻底遭了难,她爹爹早逝,娘亲也死了,孤身一个。
反正就是这个时代时常会出现的那种悲剧。
许薇姝又去收容灾民的窝棚看了两眼,看见好些小孩子拿着木炭制成的简易净化器,把收集来的污水都净化一遍,才倒进锅里头烧开。
其实只要烧开,污水也没多大事儿。
皮袄棉被之类,还是很缺少,许薇姝一路走过去,看到不少小孩子还穿着单衣,那也是没辙,整个靖州都被烧毁了至少一半,不是几户人家缺衣少食。
“王妃娘娘!”
许薇姝正仔细看那些窝棚,建造的都不算特别结实,要是雪大的话,说不定就压塌了,恐怕还需要加固,就有两个小孩子一路小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玉珍吓了一跳,连忙拦了拦。
“小心,王妃退后。”
跟着的侍卫们也有点儿紧张。
许薇姝:“……就是两个孩子……”
其实还是许薇姝时不时给他们讲故事,偶尔也讲到有刺客组织,专门选择侏儒进行培养,到了刺杀的时候,让侏儒装扮成小孩子,不会让人戒备,轻易就能得手。
昨天晚上,许薇姝讲故事还刚刚涉及到这个,今天自然就有那么一点儿敏感。
不过,这会儿这两只可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娃娃,拿着刚刚烤好的面饼,递给她吃。
“王妃娘娘,您吃!”
许薇姝顿时失笑,抓出一把糖,塞给他们,俩孩子的娘亲才扑出来抱住孩子们,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好半晌才恍然,连忙跪下来磕头,不一会儿就泪流满面,连话也说不完全,只一边哭,一边大喊:“菩萨娘娘,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周围都给惊动了,许薇姝一看不好,连忙把人叫起来,转头去窝棚里躲一躲。
“我扮农妇,扮的不像?”
进了窝棚,许薇姝抬头看了看,这里住了七口人,两位老人,夫妇两个,加上三个孩子。
两个大点儿的孩子才五六岁,看着瘦瘦弱弱,干活已经非常麻利,很快稳稳当当地端来一碗水。
最小的那个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也就两三岁的模样。
这家的妇人低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眼许薇姝,低声道:“娘娘扮得挺好,连手臂、脖子都涂了黑,虽然戴着婢女,可行走时的样子,就和家境殷实的普通农妇没多大的差别,可当时娘娘骑马而来,冲进火海里救了奴家的三个丫头,奴家看得清清楚楚,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奴家本来不该让孩子打扰娘娘的兴致,可又想让孩子们给娘娘磕个头,没想到这两个死丫头这般调皮!”
她这话质朴,却也极可爱。
许薇姝听得出来,她这话不是客套话,是真心的。
心里面顿时觉得熨帖。
不只是心里,最近她体内的功德玉璧,发出莹莹的光,照得身体暖融融的,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比以前用的仙体一点儿都不差,每日能取用的吉水,以前若是水滴,现在就成了细流,想必接着发展下去,像以前一样很随意地拿吉水来洗澡的事儿,她也能天天做。
在窝棚附近转了转,许薇姝都忍不住想,要是继续看现在老百姓的惨况,她都恨不得带人去剿匪,飞云贼那帮人把靖州府抢夺一空,只剩下一穷二白的空架子,实在让人难做。
以前读大学时,读太祖开国时的历史,那时候也是一穷二白,她到如今还是十分惊佩,那样的环境下,是怎么熬过来的!
方容不在,许薇姝也没辙,只能把剩下的粮食收拢到一块儿,按照配给制,每人每天的粮食限量,几家几户都挤在一处,柴火木炭节省着用,棉被能混用也混用。
忙到傍晚,回了驿站,驿站里的宫人就过来说,长史带了一女子回来安置。
安置个把人到没什么,但王妃在的地方,随便接人进来,那就绝对不可能。
那群宫人都建议叶迁先把他这个小青梅送到外面,找一户民宅,等王府那边收拾妥当,分了房子给他,再另行安顿。
结果,叶迁刚说了一句,先让那个叫秀玉的女孩儿就开始哭,不停地哭,泪水简直要淹了靖州。
他们那些宫人简直无语。
玉荷她们随着许薇姝回来,玉珍给自家王妃端来热水,给她抹了把脸,又断了温热的茶,拿了些点心。
稍微吃了点儿东西,许薇姝总算觉得胃里舒服些,就歪在软榻上歇一会儿。
玉珍她们连忙轻手轻脚地下去,叫了两个手艺特别好的小丫头,给自家王妃捏捏脚。
一出门,就看见赵三压低声音正叱责两个在外院伺候的小太监。
“你们还有胆子来惊扰王妃?就这么点儿小事儿,你们难道还解决不了?”
赵三皱着眉,颇为不耐烦。
小太监也无奈。
“三爷爷,您是没瞧见,就那小娘子一哭,我们都觉得来年靖州再也不用担心干旱了,这叫什么事儿啊!那是长史大人的娇客,咱们总不能把人打出去吧?”
“还有,她非要拜见王妃……”
“滚犊子的,什么玩意儿,王妃娘娘也是说见就能见?”
赵三冷笑。
那个小娘子要是想见见叶迁的妻子,那叫拜见主母,算是她懂逢迎,可想见王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玉珍和玉荷一出来,赵兰就连忙上前赔笑:“两位姑娘回来了,王妃可好?”
“劳三爷爷惦念,让厨房煮一锅牛肉汤,再烙些饼,拌几个小菜,咱们娘娘歇一会儿起来必要叫膳的。”
玉荷小声道,“还有,让外面人都撤了,娘娘在歇着,别惊扰到。”
两个人都没管那位叶长史的闲事。
不过,许薇姝歇了半晌,一起来果然饿了。
厨房里的汤早烧得滚开,熬得乳白,一碗牛肉汤,加足了香料,配上大片的薄肉牛加面饼,又配上些嫩绿的小青菜,许薇姝慢条斯理地吃了两碗。
吃得有点儿撑得慌。
玉珍就笑了:“看来咱们大厨的手艺有长进。”
以前也不知怎么的,玉珍总觉得家里厨子的手艺不好,也许他们的刀工更好,掌握的火候也不错,可那些饭菜吃到嘴里,就是不是滋味。
过去也没这毛病,跟主子在洞箫山住得久了,吃的都是山里的山珍之类,喝的也是甘露,或许就不大适应厨房做出的制式菜肴。
她家主子却没这类毛病。
许薇姝莞尔:“这是赵老爷子的手艺,他老人家这是又手痒痒。”
赵老爷子年纪大了,这次本来不打算让他老人家跟来,京城庄子上养老挺好的,也热闹。
可那位舍不得洞箫山一帮孩子,非跟着不可,不过,他带了好几个徒弟,而且这次随行的王府厨子也不少,到再用不着他劳动。
宝琴那个丫头,许薇姝本也打算让她留在京城,这丫头到了年纪,该寻婆家,有玉珍、玉荷也够用。
再说,她还有一个便宜弟弟需要照顾。
只是宝琴不肯,但也没让她再做伺候人的事儿,就是帮着管管账本,做点儿女管家的活儿。
饭菜很香,吃得不错,许薇姝就到驿站的园子里转转,顺便下下食,靖州环境不算好,风沙大,吹得脸上发疼,许薇姝到觉得痛快。
她习惯这样的风。
走了几步,就看到个纤细羸弱的身影,莲步轻移地走过来。
玉荷:“……”
她家王妃逛园子,没有清场的习惯,这很不好。
许薇姝却没有自家丫鬟那么会摆谱,还不许人家逛园子,但她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卫,却是不肯让人靠得太近。
这秀玉离许薇姝得有七八步远,就被人给阻住,许薇姝只点点头,也不看这姑娘莫名其妙红了的眼睛,欲言又止的表情,自顾自地溜达过去。
没办法,她一见那样软绵绵的姑娘,就有点儿不知该怎么应付,像李巧君那样清冷孤傲的也好,像羌国人那样略显得野蛮的都好,她不喜欢归不喜欢,还是能应付。
这些人别管你是说话硬气些,还是把对方当空气,还是玩一些手段膈应膈应对方,气得人家脸红脖子粗,好歹不会寻死觅活地哭。
许薇姝没搭理这位,径直走过去,她觉得这姑娘要是有心事,完全可以和长史说。
好在对方也没闹事儿。
当然,她要不是个傻子,也不敢在个王妃面前撒泼。
没两日,许薇姝就把这些杂事完全忘了,巡逻的衙役和侍卫又抓到了一回飞云贼的探子。 国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