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睡得很安稳，如果没有云里的手在她脸上或重或轻地揉捏，她一定可以一觉到天亮的。

　　“你干什么啊？这么快天就亮了吗？”清清不耐烦地挥掉他在她脸上作乱的手。

　　“夫人，我要走了，不送送我吗？”

　　“啊？你要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早饭吗，今天突然好想吃小笼包子，要香菇牛肉馅儿的……”清清迷迷糊糊听到他在说话，也迷迷糊糊地应着。

　　“要去关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仗打完了也许就回来了，想吃什么吩咐丫头们去买，或者让厨房现做也行，年纪不小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知道吗？”云里俯下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万般不舍。

　　清清原本还迷糊的头脑在他说完那句话后瞬时清醒了，眼睛猛的睁开，却没有说话。云里看了看她，心里分外抱歉，却也只能留下一句：“我会给你写信。”

　　清清坐起来望着他，在心里颠三倒四地默念着他刚刚说的句子，反复确认了几遍他的意思，却仍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误解了。他那么迫切地要娶她，不惜拿命来赌，怎么可能才一夜就又要抛下她呢！清早寒露重，她坐在床上只着了轻薄的纱衣，才坐了短短一会儿就忍不住瑟缩起来，云里用被子把她裹起来，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她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惹人怜爱。两个人静默地对峙着，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冷了。

　　知道她一定会生气的，可她真的生气了，云里还是心慌了。但是皇命在身，他又何曾有过选择。“皇上昨日召我进宫，就是要我今日启程前去关外支援，我……一定要走了。”

　　清清还是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云里说不出那些徒劳无功的安慰话，拥着她的手还是渐渐松开了。清清一动不动，他的手一松，被子就从她身上滑落下来，像冬日枝头最后一片凋落的树叶，看着人心里颇觉凄凉。

　　想要替她重新盖好被子，但是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自己都照顾不了她，此时的这些体贴不过是徒增讽刺而已，又堪堪收回了手。大婚刚刚一夜就要离家，是他又过分了，他无话可说。转过头不再看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外，门外还有更大的风雪等着他，他并不是有意要撇下她，他的心意，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那我呢？”清清突然从床上赤足跑下来，从他的背后抱住他，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

　　“你……等我回来。”云里转过身与她相拥，却说不出她想听到的回答。

　　“我不要，我们刚刚成亲，我以为这是你愿意与我长相厮守的意思，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我一定会回来，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我是将军，战场需要我，我不能逃。”

　　“我知道，你不能留下，可是我可以跟你去。”清清原本黯淡的眼神又重新亮了亮。

　　“不行！”刚刚还满脸歉疚的云里立刻将她从身上扯开，掷地有声丢给她两个字。清清被他扯得愣愣的，看着他坚决的脸色落下两滴泪。

　　看她落泪，云里又不舍了，但是时间也不早了，他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贻误大事，这不只关系到他一个人，还有他背后默默跟随的人，关外迫在眉睫的战事，在在非同小可，是以就算不想在这个时候令她难过，他也只能简单解释道：“战场不是儿戏，你一个女孩子跟过去不但自身安全得不到保证，更是有违军纪。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快平安回来，你照顾好我们的家，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清清不说话，云里也无可奈何。想要将她抱回床上，她这次却很听话地自己走回床上钻进被窝，云里替她将被子掖了掖，然后转身走出去。

　　门外面天已经微微亮了，军队已经集结好，风呼呼作响，刮在脸上像鞭子一样抽得人生疼。因为此次是秘密支援，所以少了很多繁冗的规矩，萧厉作为副将已经打点好一切，云里一声令下部队就可以启程。最后望了望晨曦中的家，云里大手一挥，就宣布了他们漫长的苦旅开始。

　　此时的京都还尚未觉醒，灰蒙蒙的晨曦中平房高楼小桥船只都有一种画卷般的神秘美感，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们驾马飞奔的达达马蹄声，惊醒了不少睡梦中的人。要赶在天大亮之前出城，否则人潮熙攘，他们驾马而行会很难走，太引人注目也可能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只要出了城门，他们一路抄近路走，就可以避免在城中穿门过户。云里此次只带了一千人，但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旧下属，经验丰富，他们一路西行，终于还是在天亮之前出了城。

　　因为不是正式出征，又只有一千人，所以整个部队十分精简，并没有专门押送粮草的人，将士们因为事发突然也很少有人带多少干粮在身，目前只有马不停蹄尽快与大部队会合，所以他们挑了最近却也最难走的一条路，几乎全是树林山脉。这条路虽然近，却因为地形地貌的掩护很容易中埋伏，他们此次出征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难保会有些有心人留意到，所以走得不快但很谨慎。好在树林中无论是野果还是野兔都不少，在这里走至少不必担心饿死了。

　　越往树林深处树丛越密，为了防止有人掉队，云里命令大家调整队形，放缓了前进步伐，提高警惕以防有人突袭。一千个人带着马在这树林中行走并不容易，地面潮湿人迹罕至，这个季节是蛇群出动的时候，他们不但要防着人，还要防着这林中的动物。

　　因为是在树林里，少了参照物也很难衡量他们究竟走了多远，树林大而密，最重要的是方向不能走偏，否则可能一直在一个地方兜圈子，黑夜里行进会更加困难，云里索性命令大家原地扎营，休息一晚，养足精神白天再走反而事半功倍。这林中兔子野鸟都不少，萧厉带了几个人前去捕猎，准备晚上开荤给大家补补元气。年轻的男人们聚在一起总是很容易热血沸腾，哪怕前方再危险，心中有再多牵挂，都能暂时搁在一边先放开身心闷头冲一把，是以原本不算什么好事，但此时他们出行的第一夜，气氛却有些不合时宜的热烈。

　　云里身上有伤，心上有人，所以没跟他们一起瞎闹，却也没阻止。战场上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这次带出去一千人，回来的时候剩多少谁都没把握，所以现在短暂的狂欢也无可厚非。只是不喜欢这样的吵闹，所以他一个人稍稍走远了些。

　　幸亏他一个人走远了些，才发现这林中似乎有些不寻常。 倾城绝恋：腹黑将军下堂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