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在市区有点塞车,所以来迟了。”苗天华坐下时,又一次抱歉道。他声音温和,言行间带着落落大方。
“没有关系,现在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难免会塞一些。”巫母眼角鱼尾纹笑得皱到一起。
她拿起茶壶要为苗天华倒水,苗天华则连称不敢。
“来,天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夏婷。”巫母笑道:“夏婷,这一位是天华,十几年前他们家在上塘还有制衣厂的时候,和我们家有过合作关系。”
苗天华目光此时锁定在巫夏婷身上,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艳之色,不过很快就隐了下去。
“巫小姐,你好。”苗天华脸上露出得体客气的笑容。
“苗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巫夏婷红唇微闭,缓缓声道。
陈楚喝了一小口茶,轻轻摇了摇头。
仅仅是从巫夏婷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上,陈楚就看出不少东西。
比如说,巫夏婷对苗天华没有多大的兴致。
“苗董,这么巧?”陈楚笑道。
“你们俩认识?”巫母眼内闪过一丝异色,道。
“呵呵,苗董事长旗下的服饰品牌在全国各地有好几百家零售店,我怎么会不认识苗董呢?”陈楚道。
苗天华却是笑着沉默,显然没有多少和陈楚交谈的意思。
“原来这样。”巫母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笑吟吟道:“是啊,天华家的布林顿服饰在全国各地有几百家零售店,也算是国内知名的服饰品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到巫夏婷脸上。
巫夏婷拿着茶杯喝一口茶,仿如没有听到这句话般。
“天华啊,十年前你好像也在上塘住过一段时间吧?”巫母声音带着感叹,道:“没有想到就这么一眨眼,十年就过去了。那时天华你好像还在读高中吧?”
“是的,那年暑假,我到上塘这边家里的工厂帮忙。”苗天华微笑道。
“那年我们俩家好像还一起出去吃过饭吧?这么说来,你和夏婷不是十年前就见过面了?”
就在一边,陈楚手中拿着茶杯,一脸悠然神态,仿佛他们俩人说的和他没有关系,和巫夏婷也没有关系一般。
“阿楚。”巫夏婷柔和的声音传来。
陈楚抬起头来,刚好可看到巫夏婷半露玉齿,笑靥如花。
“你说今天晚上那一场电影,我们是去看七点半那一场,还是九点半那一场?”长长的睫毛下,巫夏婷眼眸煜煜发亮,隐隐间带着一丝妩色。
“七点半那一场吧,九点半太晚了,你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回学校吗?”陈楚很随意地答道。
巫夏婷眉色轻扬,嘴角笑容越加动人。
阿楚和她的配合还真的是“默契”!
“行,那我听你的。”巫夏婷笑眼微眯,一脸顺从状。
“明天早上九点钟在东江小区南门口等我,我刚好有事要去羊城,顺路送你回学校。”陈楚徐声道,声音间竟然少有带上一丝温柔。
巫夏婷怔了不到半秒,柔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旁边。
苗天华拿着茶杯把玩的手一紧,手指关节间泛出白色。
巫母的脸色则是一下子阴沉到极点。
她瞪了一眼巫夏婷,眼中意味不明而喻!
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当着客人的面,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陈老板,最近的生意还好吧?”苗天华放下茶杯时,脸容已经现出一丝笑意。
“还好,还能维持住。有劳苗董挂心了。”陈楚道。
“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听说前二天上塘镇就有制衣厂老板破产从五楼跳下来。”苗天华眸光微冷,道:“陈老板的生意能维持住,已经很不错了……陈老板要是不谨慎一些,说不定也会有一些‘麻烦’。”
“苗董,我以前也遇到过不少的麻烦,多一点麻烦,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陈楚撇了一下嘴角,对苗天华的威胁显得不以为意。
这时,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客服经理推开包厢大门进来。推着餐车的服务员开始上菜,但饭桌上的气氛却是冷却下来。巫母显得兴致索然,但很快脸上又露出笑容和苗天华交谈起来。不过,对着陈楚时,她却始终冷着一张脸,没有主动聊过一句话。
陈楚倒是不以为意。和巫母也算是打过二三年交道,对于巫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算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巫夏婷时不时和陈楚交谈几句,偶尔也会应苗天华一句。
偶然间,巫母也想着帮巫夏婷和苗天花牵针引线,但却总是给巫夏婷给挡了回去。等到最后,巫母的脸上也现出一丝闷闷的神色。
总之,这一顿饭的氛围,可以算是极为沉闷。
刚过七点钟,饭局就完了。
几个人一起走出包厢,巫夏婷突然间笑着道一句:“妈,我现在和阿楚去看电影了。苗先生,再见。”
听到这句话,巫母脸上笑意又一次僵住了。
酒店门口,苗天华客气地和巫母道别,当他的眼光看着陈楚时,脸上带着一抹优雅的笑容,不过,就在转身上车的刹那间,他脸上笑容就变得冰冷起来。
璨然的灯光从酒店内照出来,巫母深深地看着灯火下并肩站立的两人。
“夏婷,看完电影后马上回家。”巫母脸色微沉,道:“女孩子晚上出去,总归是不安全。”
“妈,我知道了。”巫夏婷道。
巫母眼光转移到陈楚身上,不咸不淡地道别一声,然后向停车场的方向行去。
“今天晚上谢谢你了,阿楚。”巫夏婷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晚上你有什么节目安排吗?”
“工厂那边还有一些事要处理。”陈楚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缓声道:“你要是有什么节目安排,你可以先走了。我还要在这里等我的表弟。”
“哦……”巫夏婷眉头微微低敛下来,脸上闪过略微失望之色:“今天晚上麻烦你了,我先走了,再见。”
就在这个时候,陈楚的电话响起来。
“楚哥,你现在在哪里?和那位吃完饭没有?”电话中,冯希凡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丝醉意。
“刚刚吃完饭。”
“你打个电话给马主管吧,我刚才把车钥给马主管了……你刚才喝酒了,千万不要开车。”
“我在门口等你。”
“算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位了,等一会自然有人送我回去,没事我挂电话了。”
还由不得陈楚多说,冯希凡直接挂掉电话。
手中握着电话,陈楚看一眼巫夏婷。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上塘镇到底是几十万人工业区,交通方面算不上很完善,想要打的出行更是难上加难。
“这太麻烦陈老板了吧?”
“不麻烦。”陈楚拿起手机,又打一个电话。
“万和广场,陈老板你送我到那里就可以了。”巫夏婷出声道。
陈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俩人之间,又是一阵短暂沉默。
大约一分钟后,一辆小车缓缓地停在酒店门口。
当陈楚和巫夏婷进入车厢时,坐在前面那位身形微胖、三十多岁略有点秃顶的男子,笑眯眯地和陈楚打了一声招呼。
“老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万和广场。”陈楚出声道。
“好的。”
汽车缓缓启动,王主管看到陈楚微闭上眼后,也没有多出声。
大约五分钟后,王主管将车停在万和广场门口,巫夏婷下车后朝车内挥了挥手就离开。
王主管看到陈楚坐在座位上挥手道别没有下车的意思后,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却是识趣地启动车辆。
他从车内的后视镜打量一眼陈楚,道:“老板……”
“什么事!?”
“没什么事了……”王主管声音低沉下去,似是唠叨般细声道:“我还以为老板你要和那位小姐一起去万和影院看电影呢。”
陈楚转过头回望一眼。
人流中,那个长发轻扬的倩影略显孤独,隐隐带着萧瑟。
胸口起伏一下,陈楚道:“你想多了,回厂吧。”
晚上九点钟,当陈楚从制衣厂回到住所时,进门就见到大厅内沙发上,冯希凡正和衣躺着,沉沉睡去发出呼呼的声音。
“冯希凡,回自已的床睡觉。”陈楚上前叫唤冯希凡道。
“原来是楚哥啊……”冯希凡张开睡眼看到陈楚时笑起来,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吗?说吧,什么时候勾搭上人家女孩子的?我看她挺不错的,表哥,要把握好机会啊……”
在冯希凡的唠叨中陈楚一阵头大。他扶冯希凡回到房间后,冯希凡沾着床闭上眼睛时,又是沉沉睡去。
帮冯希凡盖上被子后,陈楚看着冯希凡平静的睡容,心中却是自语一句。
希凡,当年你可是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分界线——
一觉以后,陈楚精神气爽地投入到工作中。
楚语运营中心内,当陈楚正在看着一份销售报表时,电话突然间就响起来。
“你好,那一位?”陈楚接通电话后问道。
“陈老板,你好。”电话内传来一阵不算陌生的声音。
陈楚愣一下,嘴角翘了起来。
“阿姨你好。你找我有事?”
“没有错,陈老板,夏婷已经到学校了吧?”巫母出声道:“你现在人在哪里?陈老板,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出来吃一顿饭,有一些事,我觉得我们俩应该当面聊一聊。”
“不用了。”陈楚想也没有想就直接地拒绝掉。在他看来,他和巫母是三观不合,没有可以聊的话题。
“阿姨,有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跟我说就可以了。”
电话对面,传来一阵微急的呼吸声。
“陈老板,既然你觉得我们在电话里谈比较合适,那我有话就直说了。”巫母声音间,微微地带着一丝冷意:“你和我们家夏婷,根本就不适合。”
办公室内,陈楚由不得笑了起来。
重生之前,巫母就和他说过这样的话;现在重生后,巫母竟然还是说这同样的话。
“哦,我们俩为什么就不合适?阿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陈楚嘴角微微带冷,出声问道。
“陈老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开的制衣厂规模不是很大吧?”巫母缓缓地出声道:“夏婷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情况?”
“当然有说过。”陈楚嘴角一动,缓缓地道。
巫家是上塘镇较大的布料生产商和供应商之一,在二零一二年时,布料业务资产就超过四千万,而巫家资产的大头还不是布料业务资产,而是进入新世纪后购卖的那几块还在不断升值的地皮和其他一些房产。
现在是二零零六年,这几年地价房价暴涨,正是巫家财富大幅增值的时候。
“你知道就好!”巫母轻哼一声,语气却是微微缓和起来:“陈老板,我是过来人,吃盐多过你吃米。你还是听我一句劝,你们俩根本就不适合。”
“你们俩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不一样,就算你们俩现在相处得很好,但总有那么一天,你们俩还是会产生矛盾。”
“陈老板,你这种人见得多了,以前夏婷读高中的时候,他们学校就有一位男生,每天放学就在校门口那里,等夏婷出来后送花,足足坚持了半个月的时间。”
“陈老板,对这个社会的人和事,我看得比你清楚。你也算是同龄人中比较成熟的,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不要走什么歪路子……”
听到这里,陈楚由不得气极反笑。
巫母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看来,所有试图接近她女儿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良居心”。
巫夏婷是巫父的独女,是巫家所有财产的继承者。当年,她就是一直坚持认为,那些人所图谋的是巫夏婷身后的无数资产。
“陈老板,我是不可能答应你们的,绝对不可能。”巫母说完这句话后,声语却像变脸一般,又一次变得婉转起来:“当然了,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夏婷的话,也请你放手。昨天饭局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夏婷,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阿姨,你觉得你们家那几千万资产很多吗?”陈楚哼一声道:“在我眼里,你们家那几千万资产,什么也不是。”
电话对面,巫母声带像是滞结住一般,竟然没有再出声。
“如果我想和夏婷在一起,你根本上就拦不住我。”陈楚声调提高三分,带上无比自信。
“好……好,很好!”电话对面,巫母声音开始变粗起来,声色间带着怒意:“陈楚,你是不可能成功的。我说你们不可能,你们就不可能!”
嘟一声后,电话在那一边挂掉了。
将手机放到桌面上,陈楚踱步到窗边。
天色依然一片灰沉,陈楚凝视着天空,想到前世很多事。
那一年,在陈楚上巫家提亲时,面对的正是巫母这一副嘴脸。那一次,巫母对他的打击,甚至更浓更烈。
一直以来,陈楚都知道巫母对他不是十分满意,就在那二年的接触中,他以为一切的误解都会慢慢消失;巫夏婷私下提供的信息中,是她母亲对他的观感越来越好。
但是,他错了,巫夏婷也错了。
巫母漠然地看着他和巫夏婷关系发展,然而再在他和巫夏婷最浓情蜜意时,以一种竭斯底里的方式作出反对。
脑海中浮现出巫夏婷后世浅笑嫣然的脸容,渐渐与昨晚巫夏婷的身影熔合,陈楚闭上双眼,重重长叹出一口气。
巫夏婷,巫夏婷!
或许最深的情感,也挡不住时间的磨洗。那一年,他和巫夏婷曾经以激烈乃至惨烈的方式挽回这一段感情,已经不再年少的他们,那时还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但是他错了,巫夏婷也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有了第一次争吵,第一次冷战……等到他们疲了倦了累了,他们终于分手了。
三年半的感情,就这样划上一个句号。
或者爱情根本上就不需要太多理智,但陈楚却是理智得恨不得用天平来衡量得失的商人。当年刚刚和巫夏婷交往时,陈楚心里想到最多的是以婚姻的方式,给自已事业找一位贤内助或者得力臂助。光芒四射、大方得体的巫夏婷在他看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在后来的一次次交往中,陈楚失掉这一份初心,对巫夏婷爱得太深。那个时候,不论是他还是她都已经沦陷时去,然后,那一次当头棒喝将他唤回现实。
他曾经试图以疯狂工作方式缩小家世差别,但一切都像是在泥潭中做无用功。然后,等到他某一次醉酒时,一直冷漠地看着他在沼泽地里挣扎、对他这段感情一言不发的冯希凡,终于发出了自已的声音。
楚哥,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的差距或许是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弥补的?
婚姻不可是你俩个人之间的事,你有想过你们背后两个家庭的关系吗?
家和万事兴,你有没有想过有一位强势丈母娘的影响,你事业的后方真的能安稳吗?你就不怕后院起火吗?
以你这样的条件,想找到一个更适合很难吗!? 服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