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提着背包,跨步走下摩托车时,一位眼然间带着鱼尾细纹,身上穿着薄上衣的中年妇女早就走到门外。
“妈。”陈楚嘻哈着打一声招呼道。
中年妇女径直来到陈楚面前,一把紧紧抓住陈楚的手。
“出去都半年多了,怎么就没见长胖?”妈攥住陈楚的手撑,不满地唠叨道。
陈楚脸上现出二条黑线,心里暗道十年后陈武这小子体重直线上升,绝对是老妈吹电话风催胖的。
“不过,整个人看起来比半年前精神多了。”妈的脸上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道。
“妈,你最近身体还好吗?”陈楚仔细打量着妈,心中有种莫名的喜悦。
现在的老妈比自已记忆中要年轻很多。原本夹带不少白发的黑头发,这时只是依稀可见一二根白头发,脸容少了好几道皱纹多了几分年轻光泽。
“好,还好……”放开陈楚的手,老妈道:“先进屋再说吧。”
这时,一位微瘦皮肤较黑的中年男子也是缓步走出来。
陈楚忙叫道:“爸,我回来了。”
中年男子嗯声点点头,眼中也是带着关切,道:“进屋再说吧。”
大厅内,家私摆设显得简洁朴素。大厅的正中心放着竹片织成的大筛子,筛子上放着一些未剥开的花生。妈把爸拉走去杀鸡做饭时,陈楚要去帮忙时却被叫住,老妈唠叨着陈楚旅途劳苦,执意要陈楚坐下来休息。于是,陈楚只好和妹弟两人坐在大厅内剥花生种子。
立春已过,早就到了栽种花生的时节。妹妹倒是继承老妈几成功力,在陈楚的面前嘻笑着嘴动个不停,陈武几次张口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在花生壳剥开的脆响声中,大厅内一时笑语不停。
二个小时后,晚饭时间到了。陈楚发现晚饭很丰盛,白切香鸡、清蒸鲜鱼、烧炒面条……爸妈这是将这一餐当作是团圆饭来做了。
晚饭时,爸妈两人又开始问陈楚在外面闯荡的情况。对于某些不开心的经历,陈楚一字不提,倒是说了很多外面的趣事。陈楚重提家里盖房子的事,爸张口继续表示反对,但马上被妈一句句地反驳,陈楚也是帮腔劝说几句老爸,最后老爸只能沉默表示认同。
“大儿幺女说的就没错。还是大儿子最懂妈的心。”老妈得意地向着老爸炫耀道。
听到这一句话,正在喝汤的陈武呛了一下,二妹则幽怨地看了一眼老妈道:“妈,我不是最小的,难道就不懂你的心了吗?”
陈楚和爸妈三人由不得笑了起来。大厅之内,一时之间欢声笑语不断。
第二天。
陈楚睡到自然醒时,已经差不多九点钟。他走出大厅时,只有陈武一人在大厅内剥花生种子。
;“陈楚,你起床起得太迟了。”陈武出声道:“妈和妹妹都在外面种花生,你现在就去县城吗?我骑摩托车载你出去。”
“麻烦你了。”陈楚道一声谢。
现在他虽然处于休假中,但还是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比如说,招收到非洲的人员。
“一世人两兄弟,客气什么。”陈武摆摆手道。
搭着陈武的摩托车来到昨天的路口,十分钟以后,陈楚就坐上到县城的汽车。一个小时后,陈楚手中提着一袋水果,来到县城步行街附近一条不太起眼的老街。
和日新月异的县城相比,这一条街道就像被城市遗忘了一般。两边随处可见历经数十年风雨的高檐瓦屋,地面上则铺着一层大青石。走在这条带着岁月风霜的大街上,有一种宛如回到四五十年代的感觉。
穿过整条大街,陈楚在街道口一间三层楼高、八十年代建成在楼房前停了下来。
一楼店辅门口处,“秀姨中介所”几个大字招牌挂在临街一面,中介所内,两张用了不知多少年的办公桌边,一位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正看着报纸。另外有一位头发微微花白,穿着朴素年近六十岁的阿姨,正坐在椅子上,和一位年纪年纪更大抱着孩子的阿婆聊着家常。
陈楚缓步进入中介所时,那位抱着孩子的阿婆打量一下陈楚,咧嘴笑道:“阿秀,有生意上门,我就不阻着你做生意了。”
“后生仔,你找我吗?”中年妇女站起来,她穿着黑色大衣,品位看起来很一般,半花白的头发也是随意地梳着。不过,她笑起来时显得极为随和,极容易让人亲近。
“秀姨,你好。”陈楚上前一步,笑着将手中水果递上前:“我叫陈楚,是从夏家镇龙坡村来的。”
“龙坡村?”秀姨听到陈楚独特的介绍方式后,缓缓地道:“陈升龙家是你的……”
“我们这些小字辈都叫升龙爷做十七爷,小时候顽皮,经常就在十七爷家门口龙眼树果实成熟时,和八九位伙伴一排列地坐在田基上,直瞪瞪地看着树上的果实。”陈楚盯着秀姨,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是十七奶奶心善,都会摘下果子分给我们吃。”
秀姨中介所是县城最老的中介所,中介秀姨和陈楚村十七奶是姐妹关系。而在有着近千人的龙坡村,陈楚和十七爷称得上二百年前是一家。说得亲近一点,他和秀姨有微乎其微的
亲戚关系,说得疏远一点,相隔五六代他和秀姨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
“原来是……大姐家的亲戚。”秀姨上前接过陈楚的水果,以更热络的声音招呼道:“坐吧,难得这么有心来看我这个老太婆。阿兰,快去洗一下水果。”
到底是做中介的,处事圆滑的秀姨马上打蛇顺着杆上,将陈楚定格为亲戚关系。
关系有时就是走出来的。认了陈楚这个新亲戚后,秀姨招呼得更加热络。陈楚也是客气地说了一些话。
洗干净的水果摆放上来以后,陈楚主动拿着刀子削水里皮。秀姨的笑眼则微微一眯,直接道:“难得今天贵客上门,阿楚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秀姨,我在羊城那边开了一间制衣厂,现在想要招几个人……”陈楚沉吟片刻道。
“哟,我果真没有看错,阿楚你果然是开大厂的大老板。”秀姨插话恭维道。在刚才她早就在打量过陈楚的穿衣、方行、气度,心中对陈楚的身份隐隐已猜到几分,嘴甜舌滑间秀姨还不忘推销自家业务:“阿楚真是年轻有为,去年一定是赚钱赚到盘满钵满吧?刚刚过完年是想招工扩大经营吗?嗯,在珠三角那边也有几位同乡老板从我这里招人,现在刚过完年,很多人都没有找到工作,你要多少人我就可以帮你招多少,要是再过十头半个月空闲的人都找到工作,再想招人就难了。”
陈楚笑道:“我们工厂现在暂时还不缺工人,不过,下一次我们工厂再招工的话,我一定找秀姨你。”
重生前二零一零年,陈楚是经某位同乡老板介绍认识秀姨的。那时正好是年初,一年一度的民工荒来临,陈楚的制衣厂招不到工人,只能回到家乡招收新手。
而那一次和秀姨合作招工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制衣厂招工一般都只招熟手,很少会招收新手,因为新手要学习二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掌握牛仔缝纫技术,在这其间新手的生产效率只有老手的三分之一,对很多制衣厂来说培养新手,就意味着产能的浪费。而在将新手培训成熟手以后,工人该跳槽时还是跳槽。所以招收新手对制衣厂来说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同样的例子,可参照某些企业招工时只招大学毕业两年以上的员工。这样的规定虽涉嫌歧视,但却是企业的最优选择。
不过,陈楚招收的同乡工人却是不同,陈楚将他们培训成熟手以后,他们跳槽的概率比起其他新手要低得多。比如说,一般制衣厂的年初员工流动可能会超过30%,但是同乡工人的流动率却在10%以下,还时不时会出现同乡工人到其他制衣厂工作一段时间后,要求重回楚歌制衣厂的情形。
陈楚慢慢地发现其中缘由:首先,招收的员工是陈楚的同乡,他们自然而然地和陈楚较为亲近。其次,因为有着相近的语言文化习俗、饮食习惯,他们在制衣厂内形成村落般的社会结构,在脱离这种社会结构后,工人们到其他制衣厂会很不适应,到最后往往又会重回这样的社会结构。
陈楚估算着到一二年后,想要解决民工荒问题,还得和秀姨合作。现在搞好和秀姨的关系,对他自然有好处。
“秀姨。我这一次招的人,是要跟我一起到国外做生意的。”陈楚缓缓地出声道。
秀姨嘴角笑意一僵,道:“什么?国外?阿楚你是要卖猪仔?”
陈楚眉头一挑,道:“怎么说卖猪仔这么难听?我到国外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
秀姨很快地就摇摇头,道:“阿楚,你想招人到珠三角或国内其他地方,我还可以帮你,但是到国外的话,谁知道在国外会出什么事?”
陈楚道:“秀姨,国外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在这县城想招到人,怕是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做到。”
虽然只是一位中介,但陈楚知道这位秀姨还是有一定的能量。她和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甚至和一些官府部门也有不错关系。那位介绍陈楚给秀姨认识的老板就提到过,他在本地工厂当初扩大生产规模时,曾向某银行申请贷款却一直未获批复,最后还是秀姨将他引荐给某位官府中人疏通关系才得以解决问题。
陈楚又道:“如果能成事的话,我给秀姨你每人头八百块提成。”
秀姨微一沉吟,道:“好吧,看在……亲戚的份上,就帮你一回吧。不过,阿楚,你为什么不在羊城那边招人呢?”
陈楚缓缓地道:“我可能会在粤省那边招人。不过,在哪边招到人的概率应该不大。”
陈楚要招的人是要出国的,没有熟人引荐,也没多少人敢随便跟陈楚出国。所以,他只能退而求次回老家招人。很多国人出国经商,都是老乡带老乡,亲戚带带亲戚的。
“说一说你想招什么样的人吧。”秀姨问道。
“招一些以前没有做过混帐事的,起码也要高中毕业,要会说英语……鬼佬话的。”陈楚缓缓出声道:“头脑要灵活不要太古板,你先看一看能招多少吧,等过三四天我会跟他们面试。”
“工资呢?”秀姨随口又问道。
“工资五千块起底。”陈楚心里很明白,以他们县的经济状况,五千块钱已经有很强吸引力。
“五千块钱倒是也不少了。”秀姨道:“四天以后,你就过来提人吧。” 服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