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忙快步上前,轻轻推开了殿门,便瞧见殿中的方砖墁地之上,已经碎了一只珐琅龙纹茶盏。
六阿哥煞白着小脸跪在地上,已经涕泗横流,身子也哆哆嗦嗦,忙嗵嗵磕头道:“汗阿玛,儿子是一时糊涂啊!儿子一心以为生母之死,与舒贵妃娘娘有关,才会起了恶念!”
嘤鸣眉心一蹙,真是六阿哥所为?
皇帝冷哼一声,“你以为许氏之死与贵妃有关,便要谋害贵妃!如今,你已知道赐死你生母的人是朕!你又当如何?!!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朕?!”
六阿哥呜呜咽咽哭着,吓得浑身抖若筛糠,他哪里有那个胆子?谋害舒贵妃,尚且是借酒壮胆。若谋害皇父……借他仨胆他也断断不敢!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六阿哥只得连连磕头,“儿子不敢!儿子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求汗阿玛看在儿子年幼无知的份儿上……”
“你年幼无知?!”皇帝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六阿哥的话,指着他额头叫骂:“孽障!你早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四书五经你也读了,忠孝之礼竟都读到狗肚子里吗?!!”
当皇帝查到竟是自己的儿子要害嘤鸣,当时就气坏了!朕竟养了这么一个孽畜!幸好鸣儿没事儿,否则——否则他灭了这孽子的心都有了!!这哪里还是他的儿子?分明是养出个畜生来了!!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软趴趴哭得愈发厉害的永瑢,心下只愈发厌恶,“纯妃心性敦厚。的确是生不出你这种孽障来!!你如此歹毒恣纵,竟妄想谋害妃母幼弟,果真是随了许氏那毒妇!!”
这话对六阿哥而言不啻是极大的打击,他仿佛是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几乎无法呼吸。他的生母,真的是那种人吗?若是旁人所说,六阿哥自然不信。可对于自己的皇父。六阿哥有着本能的敬畏,他丝毫不敢质疑。所以……汗阿玛才要赐死他的生母?
皇帝怒骂了一通,这才稍稍出了几分气。也总算察觉嘤鸣进来了。
皇帝看着嘤鸣,有些愣住了。
嘤鸣忙屈膝一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六阿哥,这会子。六阿哥又是惊愕又是悲痛,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有话。想问问六阿哥。”嘤鸣直截了当地说。
“把甜杏仁换成苦杏仁,是你的主意吗?”嘤鸣问,照理说,六阿哥应该不通晓医理才对。
六阿哥一呆。“什么甜杏仁苦杏仁的?”
皇帝怒火再气,直接便拿腕上的金丝砗磲佛珠砸了过去,“孽畜。这个时候还敢抵赖?!”
六阿哥捂着被自己皇父砸红了的脑门子,更兼一脸惶惑。他哭腔道:“儿子真的不知道什么甜杏仁苦杏仁的,小杞子……不是叫菊韵去下毒了吗?”
嘤鸣眼睛一眯,六阿哥竟然只知道这点而已吗?便道:“苦杏仁有毒,也的确算是下毒。”
六阿哥擦了把泪,道:“儿子当时醉得糊涂了,没想到小杞子那么快就叫菊韵,拿苦杏仁毒害舒贵妃娘娘。”——他当时的确生了谋害舒贵妃的心思,但也没立刻吩咐小杞子去做啊!怎么小杞子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等他宿醉醒来,便是御前的总管太监王钦上门押解他问罪的时候了!!难道是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吩咐小杞子下手了??
嘤鸣眼睛一眯,瞳仁微缩,急忙问:“你是说,这主意,是小杞子出的?”
六阿哥忙点头:“小杞子说,他跟菊韵是对食儿,想办法骗菊韵去下毒是了。还说,事后大不了灭了菊韵的口,就查不到他头上了。”顿了顿,六阿哥哭着道:“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暴露了,小杞子大概是见没机会下手灭口,才逃跑了的。”
听到这儿,皇帝也听出不对劲儿来了。因为杭州行宫西门的守门侍卫回禀说,小杞子是昨日傍晚十分就出宫了的,那时候,鸣儿还没沐浴呢!自然也就没擦杏仁油,一切都还没曝露呢!可那个小杞子却在一切揭露之人,跑了!而永瑢,怕是以为鸣儿吃了苦杏仁呢!
“把这孽畜押下去,暂且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皇帝沉声下了命令。看样子,这事儿得细细调查一下才是。方才永瑢一押解过来,他一吓唬,立刻就招认自己谋害鸣儿,因此他也没有去问细节。没想到,那个叫小杞子的狗奴才——竟是前后矛盾!
那狗奴才满口信誓旦旦,可没等到事情曝露,便逃之夭夭,一切就像是早就筹谋好了一样!说那些灭菊韵口的话,根本就是在蒙骗永瑢!!——这事情处处都透着不简单!莫非那狗奴才背后,还有旁人指使?永瑢只是做了刀子?一连串的疑问,在皇帝心头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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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杞子在第三天傍晚被找到了,是在护城河里找到的,怀里还找到一块六阿哥的腰牌。
果然,他才是被灭口的那一个。
当然,菊韵没逃得一死,皇帝下旨,赐了全尸。
嘤鸣没有阻拦,在宫里,着实不该发不必要的善心。人命,是最好的立威之物。何况,她也觉得润香说得有理,这个菊韵的确是有爬床的心思的。既然如此,索性由着皇帝杀一儆百好了,也能叫底下不安分的人老实些,别动歪歪心思。
至于小杞子是谁杀的……想也知道,是三日前的傍晚,一出了宫门,便被顺手灭了口。那会子天色正黑,月黑风高杀人夜,只怕是不好查啊。
经手查小杞子死因的,正是修齐。几日盘查下来,市面上的地痞混混游侠儿倒是抓了不少,可没一个是正主。
不过,修齐还是查出点东西来,“皇上、娘娘,小杞子是被一刀刺穿胸口当场毙命的,那刀口子……似乎是绣春刀!”
绣春刀!!
这是内廷侍卫用的佩刀!!民间是断断不许仿造的!!
也就是说,杀了小杞子的,竟是御前侍卫?!
皇帝脸色阴沉难看,“明德,朕特许你盘查行宫中所有侍卫!!一个个给朕排查!!”——御前侍卫都各有其职,只消查一查当时谁不在岗位,谁是单独出行,便能很大程度上缩小范围了。
修齐道:“皇上,侍卫并非只行宫里有,行宫外也有。”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微沉,露出几分不悦来。
嘤鸣倒是听得有些惶惑,略一思忖,这才明白修齐话里的意思,御前侍卫,自然是皇帝的侍卫,但也会被赐下去保护皇子阿哥的安全,形同是阿哥们的武装班底了,他们将会一生追随这位阿哥,忠诚度一般都很高。所以,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会差遣他们。
除了六阿哥住在宫里,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如今都住在宫外士绅的园子里,配备至少十名以上御前侍卫。
修齐见状,忙跪了下来磕头,“奴才惶恐,请皇上降罪。”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朕的儿子,的确未必个个孝顺安分!既然要查,索性查个干脆!”说罢,皇帝唤了王钦进来,命王钦取来了的天子龙剑,皇帝指着龙剑道:“明德,你拿去吧,否则光凭你浙江巡抚的职位,只怕是不够。”
是啊,在皇子阿哥们面前,封疆大吏又算得了什么?而这天子龙剑,形同皇帝亲临,分量便不可同日而语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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