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端庄华贵的仪态,一张面容异常萧索,她双眸黯淡,仿佛看不到半分曙光一般,皇后幽幽道:“不是我们,是我……”
吉兰泰一脸惶惑。
皇后看着自己娇嫩年纪的女儿,含泪道:“最晚到年夜前,吉儿,你汗阿玛会叫人接你出去的。”
吉兰泰听了,不禁露出欢喜之色,旋即她一愣,急忙问:“那皇额娘呢?”
皇后苦笑道:“皇额娘做错了事情,怕是这辈子也出不去了。”——皇上至今没有下旨赐死她,更没有下达废后旨意,显然是不想杀她也不想废她,如此一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辈子被幽禁在这长春宫了。
吉兰泰鸭蛋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怎么会?!皇额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咱们跟汗阿玛认个错不就行了吗?”
皇后看着自己依旧单纯良善的女儿,心中泛起一丝后悔,日后若是没了她庇护,她这个女儿可否能承受外界的风雨?娴妃、舒妃,都是她的敌人,只怕不会放过吉兰泰的……
皇后急忙道:“记住,吉儿!见到你汗阿玛,千万不要为额娘求情!记住,千万要孝顺你汗阿玛,你后半生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汗阿玛了!”
这番叮嘱。吉兰泰如何听得进去?她急忙拨浪鼓似的摇头,哭得泪眼通红。
皇后亦不禁眼圈酸涩,“出去之后,记得小心防备,你要防备着太后、防备着娴妃,也要防备着舒妃!幸好你只是个公主,日后受了委屈。多挨着些、忍着些。等你及笄了,嫁了人,就好了……”
皇后从袖中拿出手帕。擦着吉兰泰脸色的泪珠,“千万要记住的额娘话!额娘拼了命,也会求你汗阿玛,将来把你下嫁富察家。只可惜你的舅舅傅恒的儿子福灵安太小了些。年岁合适的也只有三表舅傅德次子,和四表舅傅广的长子。”傅德、傅光。都是先帝年间大学士马齐之子,而马齐正是皇后的亲伯父,承恩公李荣保的亲兄。
“皇额娘,您说这些做什么……”吉兰泰咬着嘴唇。她越听越觉得皇额娘像是说遗言似的。表舅加的表兄弟,她也并不属实,福灵安表弟倒是时常被舅母抱进宫。也可才一周岁多点。
吉兰泰生于乾隆三年,如今也才九岁半。尚且没考虑过什么婚姻之事,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又是嫡出的公主,打小金尊玉贵,日子过得也是无忧无虑。可突然有一日,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父亲给幽禁了,而且很有可能会被幽禁永生,再不得相见……不,弄不好会比幽禁永生更加严重。一想到这里,吉兰泰便惶恐不可终日。
“别怕……”皇后将身子簌簌发抖的女儿搂在了怀里,“记住了额娘的话,你要听你汗阿玛的话,不管怎么说,你都还是你汗阿玛的女儿。额娘再有不是,也是额娘一人的过错,跟你没关系!”
皇后的猜测没有错,腊月二十七这一日,外头下着簌簌雪粒,御前的总管太监吴书来便奉旨来了。
皇后看了吴书来一眼,便直接问:“吴公公是来接二公主的吧?”
吴书来笑着点头,“皇后娘娘病重,二公主当出去避疾才是。”
皇后颔首,“公公说的是。”便转头为二公主吉兰泰理了理鬓角,露出一脸和蔼的微笑,叮嘱道:“快跟吴公公去吧。”
吉兰泰急忙摇头,“什么‘避疾’,额娘您没有生病啊!!”
皇后微笑款款,徐徐道:“你汗阿玛是天子,出口成宪,他说额娘病重,额娘自然就是病重了。”
吉兰泰被皇后这番话绕得糊涂极了,“皇额娘,我不走……”
皇后眼圈一红,勉力维持着温婉的微笑,“乖,吉儿,你要听话。何况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额娘什么。还是出去吧,出去先过了年再说。”
吉兰泰犹豫了一下,想着总要先简单汗阿玛,才给替皇额娘求情,便点了点头,披上一件御寒的紫貂斗篷,便跟着吴书来去了。
长春宫的宫门外,早就停好了一顶银红色祥云纹的暖轿,吉兰泰便钻了进去。前后太监便稳稳地抬起了轿子,不疾不徐地去了。
只不过,轿子不是去皇帝养心殿的,而是直奔了储秀宫。
外头寒雪飘飘,储秀宫中却是温暖如春,水仙次第而开,红梅缕缕飘香,嘤鸣在西暖阁中煮了梅花酒招待迎寒而来的皇帝。
小火炉灼灼燃烧,炉上的酒咕嘟嘟冒着热气。寒冬腊月里,喝下一杯烫烫的梅花酒,是再适合不过的了。而是煮过的酒,酒精被蒸腾掉不少,也便不那么容易醉人了。里头再加上些新摘的梅花花瓣,顿时梅香伴着酒香扑面而来。
皇帝连饮了三盏,可惜心中有事,着实无心品酒,皇帝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鸣儿……”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咳咳。”皇帝清了清嗓子,“那个……”却犯了口拙,不知如何开口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嘤鸣疑惑地问,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叫她觉得只怕没好事。
皇帝尴尬地笑了笑,“这个……”
这时候,首领太监徐晋禄打了帘子进来禀报道:“皇上、娘娘,二公主到了。”
嘤鸣一怔,“二公主?她来我这儿做什么?”——二公主是皇后的女儿,皇后素来防备心重,总以为满后宫的人都会害她闺女似的,所以从不叫二公主去嫔妃宫中。自然了,嘤鸣也从来不叫猪妞去皇后宫里,因此猪妞是和庆嫔的三公主、怡嫔的五公主还有纯嫔的六公主一起玩着长大的。与皇后的二公主并不亲近。
皇帝冲她尴尬而讨好地笑着,道:“吉兰泰……暂时要在鸣儿膝下教养着了。”
嘤鸣眼睛瞪得滚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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