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立刻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假的!哥,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坏了身子的吗?”
修齐打量了嘤鸣几眼,气色虽然不是极佳,不过也不像病歪歪的样子,修齐便松了一口气,“总之,不管你到底能不能再生了,宛儿是决计不能留在宫里的!”修齐长叹了一口气,“玛嬷只一心想着纳兰氏的荣耀,可宫里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你当初进宫,我阻拦不得,如今宛儿的事儿,我决计不同意!”
嘤鸣听得心头一暖,这才是她和英宛的同胞哥哥啊,修齐一身背负纳兰氏荣耀重担,却和老郡主不同,他骨子里不愿意牺牲姊妹来成全家族荣耀。
暖阁四棱交花门外,和亲王弘昼看在站在门边儿竖着耳朵的乾隆陛下,小心翼翼开口道:“四哥,您、您这样不太好吧?”——堂堂九五之尊,偷听墙角也太有**份了吧。
皇帝表情淡淡,斜眼睨了弘昼一眼,“纳兰家还有个丫头?”
弘昼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道:“淑慎老郡主似乎还有个小孙女,比舒妃娘娘小个两三岁的样子,闺名似乎就叫‘英宛’。”——里头的谈话之声,弘昼自然也听了个差不离,只听纳兰修齐一口一个“宛儿”便十有*了。
“眼看着就选秀了,若是要指婚宗室,舒妃怎么一直没跟朕提呢?”皇帝不由皱起了眉头。
弘昼知道自己这皇帝兄长有多疑病犯了,想到自己额娘出宫荣养还得请这位舒妃娘娘多吹吹枕边风呢,便忙笑着道:“舒妃娘娘的姐姐已经是铁帽子王福晋了。若是连小妹也嫁入皇家为福晋,难免荣耀过了些。想必舒妃娘娘是想为小妹婚配这个寻常人家吧。”
皇帝听了,暗暗一忖,倒是有几分道理。罢了,只要他这个不发话,以皇额娘的心性,必然会撂了那纳兰家小丫头的牌子。
“对了。你进园子做什么?”皇帝回头睨了和亲王弘昼一眼。
弘昼小心翼翼道:“这不是为着康亲王府的事儿吗?臣弟兼着宗人府的差事。这康亲王一脉为着世子之位实在闹得不可开交,所以臣弟特来请示皇上旨意。”
“崇安真是越老越不像话了!”皇帝皱了皱眉,满是不悦之色。不过又想到这崇安好歹是鸣儿的表舅,便没有继续数落什么,却想起了在四年前,崇安寿宴那日。那个对着鸣儿献殷勤讨好的臭小子了!
“朕记得,崇有又个侧室所出的小儿子?”皇帝问了一句。那臭瞎子叫惠什么来着?反正没点男子汉气概,整天就围着鸣儿,跟苍蝇似的讨人厌!
弘昼急忙点头:“叫惠周,颇通文墨呢。照着礼法,该立他才对。”——虽然弘昼和康亲王府不熟,但也不喜欢崇安的那个科尔沁嫡福晋。那可是京里数得上号的妒妇,整天尽给自己男人添乱了!
皇帝听得有些不悦。颇通文墨?朕看是附庸风雅吧?那臭小子那点儿好了?满人是骑射得天下,小白脸似的,有什么好?!
“前世子惠恪不是有个儿子吗?”皇帝淡淡道。
弘昼应了一声:“回皇上,是昌晟,康亲王府的长孙,长得倒是壮实。只不过……您知道的,昌晟的生母就是惠恪的侧福晋郑氏,惠恪就是死在她床上的。若立了她,着实……”
皇帝也想起来了,就是那碴子丢人事儿!太丢满人的脸,也太丢爱新觉罗的脸了!如今虽然这事儿淡了些,可若真立了昌晟,只怕少不得当初的事儿又会被揭出来!
皇帝厌恶地摆了摆手,“朕瞧着没个像样的!立世子的事儿,缓缓再说吧!”
弘昼愣住了,没个像样的?惠周不是挺好的吗?虽然不是嫡出,但也是满人侧福晋生的,起码比惠恪的汉军旗侧福晋生的儿子要好多了吧?
不过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弘昼自然不敢跟着唱反调,连忙点头称是,反正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就算说月亮是方的,臣弟也绝无异议。
见弘昼不说话了,皇帝烦躁地挥挥手,道:“无事便退下吧。”
弘昼见状,急忙躬身道:“皇上,永璜……有话让臣弟转呈。”
皇帝一怔,神色顿时带了三分怅然,再有过错,终究还是他的儿子啊……心里如此想,可皇帝嘴上却不客气:“那孽障还有什么可说的?!”
弘昼小心翼翼道:“永璜说,他悔不当初。”
皇帝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悔过,未免也太晚了些!”
弘昼小心斟酌这话语道:“永璜还说,他愧对皇父,此生无颜再见皇父。”——这话,弘昼也不是杜撰的,不过稍作美化罢了,其实永璜是说,他一点不愧皇后,不过愧对皇父。里头那句不好听的,弘昼给省了。一则他是不想惹皇帝不高兴,二则也多少有些心疼这个侄儿。没娘的孩子招惹疼啊,皇后当初对哲悯贵妃也着实太心狠手辣了些!这些日子,永璜住他那儿,弘昼日日瞧着永璜那副此生无恋的样子,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皇帝良久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才徐徐道:“朕也不见想这个孽子了。”然而这句话的语气已经比方才温和了许多,甚至有几分感慨的味道。
弘昼又道:“永璜已经好利索了,总住在臣弟的蔚秀园也不是长远之计,不知皇上可有什么打算?”
皇帝叹了口气,“挑个不打眼的府邸,就当是给他开府了。”
不打眼的?弘昼思量了半晌,才道:“皇考所厌的那位九叔的府邸,是固山贝子品级,最不打眼,先帝四年罚没之后,内务府一直打理着,稍作修缮就能住了,也挺雅致的。”——弘昼说的便是先帝雍正爷的就地允禟,这位是个有钱的主儿,虽然碍于爵位,府邸品级不高,不过修得后花园极好。他的蔚秀园,前任主人就是这位。
“也好!”——住先帝厌弃之人的旧邸,也能消弭皇后与富察家的恨意与警惕。
这时候,暖阁里传出了一串串银铃般“咯咯”的笑声,那是婴儿纯澈的嗓音,最是荡漾人心扉。
皇帝悄然推开一点点缝隙,便看到里头,婧欢的小襁褓被丢在一旁,纳兰修齐正咯吱着那孩子的小脚丫,小小的孩子痒得咯咯笑着,四肢扑棱着,口水都流得满下巴都是了。
嘤鸣也晓得合不拢嘴,“原来猪妞浑身都是痒痒肉啊!”
修齐笑容灿烂地道:“小孩子皮细肉嫩,才更怕痒痒呢。”挠过痒痒之后,修齐很是熟稔地一把将猪妞抱了起来,抚摸着后背哄着。
看着修齐驾轻就熟哄孩子的样子,嘤鸣笑眯眯道:“看样子哥哥在家里,没少哄孩子。”
修齐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偶尔,偶尔为之。”
别看修齐才二十一岁,但已经是一个两岁(虚岁)孩子的父亲了。嘤鸣笑容莞尔看着他那窘迫的模样,“魁哥儿自打生下来,我还没见过呢。”
纳兰修齐道:“以后,会有机会见的。”旋即,修齐又笑着道:“芝兰又有了,魁儿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嘤鸣一呆,“这么快?”
修齐脸色又红了红,大约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纳兰氏嫡支子孙凋零,玛嬷倒是很高兴,多子多福总是好事。”
嘤鸣笑着打趣道:“哥哥是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修齐讪讪笑着,“原是觉得儿子好些的……”他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乖巧可人的外甥女,便笑着道:“如今瞧着,若是个女儿,贴心小棉袄般可人疼,也是极好的。”
“哥哥和嫂子夫妻恩爱,又都年轻,喜欢孩子,就多生几个。”嘤鸣歪着脑袋打趣道,反正这个时代又没有计划生育,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只要能养得起就成!
修齐轻轻将猪妞放在了罗汉榻上,又拿起襁褓小被盖在她身上,突然叹了口气:“从前倒还好,如今我一下子蒙圣恩,竟点为探花,家里便安生不起来了。”
嘤鸣听得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修齐满是苦笑之色:“有人送了我姬妾,偏生其中有些是万万推拒不得的……”
嘤鸣顿时黑脸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送金送银也就罢了,怎么连姬妾也送?嘤鸣忍不住气呼呼问:“都是什么人送的?!”
修齐叹着气道:“富察家送了两个,乌拉那拉家送了三个,都是‘义女’,我推脱不得,各收了一个。原想着,只当是在后院养两个人罢了,不成想,都不是安分之辈。”
靠!!嘤鸣心底暗骂了一声,皇后的娘家加上太后的娘家,你们两家来较劲儿了是吧?!想也知道,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的格格肯定不会送给人为妾的,可“义女”……说白了,只怕是买来的吧?!
“既不安分,都给关进佛堂就是了!”嘤鸣气呼呼道。左右不过是义女,富察家和乌拉那拉加还会为个义女出头吗?!
修齐点头道:“暂时都幽禁起来了。”起码得关到芝兰生了再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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