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内陆小镇,小镇的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包围小镇的群山里,却存在一个骇人的怪物。没有谁能具体形容出这个怪物的样貌,据说见到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虽然只是口口相传,也持续传了几百年,谁都不知道源头从哪里开始的。当地人说起这个怪物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有趣的是和一般人迹罕至的穷山恶水不同,这里的山上至今没有出现过一个野兽,都说有这个怪物在,其他野兽都不敢来了,所以给这个怪物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山大王。
小时候,和阿城同龄的小孩无一不被家长用山大王来吓唬,给他们的幼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不过这招百试百灵,无论谁家的小孩一听到山大王要来抓他,都会乖乖地听话。
阿城长大了,慢慢发现这些都是骗小孩的话,从心里开始排斥关于山大王的言论,自然不会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事,直到一次意外的发生。
发生意外的人不是阿城,而是他的发小瘦琦。
瘦琦高高瘦瘦,像个竹竿,他不像阿城高中毕业后就到外省读大学,而是留在小镇继承家族衣钵,成为一名职业白事知宾。
知宾掌握着丧礼的所有事宜,包括寻龙点穴,入山埋棺。小镇的人还是保持着传统的丧葬习俗,尸体不烧,直接翻入棺材后抬上山埋入土。
到了现在,瘦琦已经主持白事十多年了,可谓经验老道、驾轻就熟,因为白事是不吉利的,所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了解这行,更没有人把它作为生计。但是一旦遇上白事,主人家还是对白事知宾恭恭敬敬的,生怕失了面子。
半个月前,瘦琦主持了一场白事,亡者是一个小男孩,才七八岁大,是不小心坠入河中淹死的。其家人哭得悲痛欲绝,并花了很多钱置办这次丧礼。
可以说,方圆百里算得上经验老道的白事知宾不多,瘦琦算其中屈指可数的一个,他家有传承,所以做事规规矩矩,为人厚道,在业内业外的名声都不错。主人家正是因为这个道理才把他请过来,只希望白事进行得顺顺利利。
之前的程序都没有纰漏,可等下葬完回来以后,众人就发现少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瘦琦。
主人家以为他先回去了,因为白事的具体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所以没有在意。当晚,瘦琦的妻子就找来了,说他还没有回来,手机也打不通,就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主人家也很诧异,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双方把经过一说,赶紧去报案。到了派出所,警察回答这人一不是妇女,二不是儿童,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兴许找个地方喝闷酒去了。
瘦琦还真是有这个毛病,每次完活儿都会找个地方喝酒,有时一个人,有时和同道的朋友。他妻子就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是一个朋友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到了第二天晚上,瘦琦依然没有回来,手机里都是他妻子焦急的留言。无奈,他妻子又去了派出所,这次两个警员开车随他妻子去了他经常出入的地方,因为小镇不大,很快就找了一圈。
警员让他妻子先回去等消息,之后会会继续调查。他妻子又等了一天,期间给派出所打了五六通电话,结果都还是在敷衍她。她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瘦琦出了大事。她觉得单靠警察的能力不足以找到人,于是就把瘦琦的照片打印出上千张,在小镇的各条街道、路口、楼房前等处进行张贴。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礼拜,电视台、网络都有播出或转载这则寻人启事,这件事在小镇里持续发酵,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小镇外的群山里,因为归根到底,瘦琦最后被人看到是在山上。
可这山不是任何人都有胆子去的。
瘦琦的妻子试图找亲戚朋友帮着一起去山里寻找,可别人一听说到山里去,都借故推托,连警察都推三阻四,因为大家都知道山上有山大王的传说。
三天前,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小区里锻炼的老人发现从不远处走来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这男人高高瘦瘦,蓬头垢面,还光着一双脚。男人呆滞的眼神和无力的步伐很快引起了在场的人的警觉。
一群人都围了过来,其中就有人认出了这男人就是失踪快半个月的瘦琦。他妻子得到消息后,马上赶了过来,一擦他满脸的泥垢,果然,露出了瘦琦应有的样貌。她以为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可不知道接下去的事还没有完。
瘦琦的无端失踪,又无端回家,让很多人又惊讶又疑虑,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他一连几天只字不提,睁着一对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
关于瘦琦的失踪消息,阿城很晚才听说,因为他大学毕业后就出国工作,前几天打电话回家才听父母说起来。阿城突然间就很想念这个朋友,怀念过往的青春岁月,于是请了假回国。
这天,阿城回到小镇,听说瘦琦竟然自己回来了,回家放下行李就过去了。
两家人住的很近,同一个小区,还是对楼。
阿城敲了敲门,是瘦琦的妻子开的,这小两口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次,印象不深。双方介绍后,阿城进得门来,见到瘦琦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窗台前。阿城从窗台望出去,还能看到他的家,难不成瘦琦知道他回来了吗。
看瘦琦的背影似乎憔悴了很多,也可能多年没见,有这种错觉吧。阿城边走边叫起瘦琦的名字。
不曾想原本安静的瘦琦一听到阿城的声音,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抖如筛糠。他妻子想上前按住他,不料他身子一闪,竟然跪在阿城的身前,双手紧抓着阿城的手腕,低着头不停地道歉。
阿城不明白他的意思,想问清楚吧,他却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黄水从胃里涌出来,这气味是又腥又臭。
他妻子好不容易拽开他的手,连忙把他带进了卫生间清洗。他渐渐冷静下来,他妻子却抱怨起来,说瘦琦自从回来后,他的嘴巴就不用来说话了,要不吃,要不吐,每次都要帮他处理,味道还很难闻,搞得家里比公厕还臭。
阿城不久后便从他家出来,瘦琦看样子是受过某种惊吓,病还需要静养,所以不便多做停留。
几天后的一晚,阿城的父母订了小镇最好的酒店,名义上是为他洗尘,实际上是场相亲会。女方的条件很不错,人也漂亮,虽然不能说是一见钟情,但差不了多少,两人相谈甚欢,约好饭后一起去走走。 青囊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