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通帝陪玉太后居中而坐,又命许皇后与筱贵妃落座,再看一眼殿内,不禁眼瞳微缩,下意识瞟了筱贵妃一眼。
他知道那个少女,宗政恪,新鲜出炉的大昭帝国秦国公主世女。同时,这殿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还是筱贵妃的亲生女儿。
他不禁仔细观察筱贵妃的神情,慢慢心里落定。筱贵妃的表情很正常,偶尔看向宗政世女的眼神也如同瞧着一个陌生人。
不过,宣通帝还是止不住的心虚,不大敢见筱贵妃。她因失忆的缘故,并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女儿,但她的儿子却是自己生生夺走的。
虽然,她被自己的情意所感,不得不同意将她的亲生儿子另外养育,然而身为母亲总是牵挂亲生的孩儿。她这段时间阴晴不定,还不就是因为晏玉质失踪?
“贵妃,身子可好些了?”宣通帝讨好地问。
筱贵妃冷冰冰地道:“本来大好了,如今又被气病啦!”
宣通帝便前倾身体,急急道:“是谁气了你,告诉朕,朕为你出气!”
“你!”筱贵妃毫不客气地指控,“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保守小九的身世秘密。现在可好,我没了一个儿子!皇上,你还我儿子来!”
宣通帝面色一僵,迎着筱贵妃喷火的目光,心知肚明她这是不满自己没有下死力气去寻找晏玉质。
他缩了缩脖子,扭过脸去瞪着九皇子,喝道:“你这孽障!就算你不是你母妃亲生,你扪心自问,你母妃可曾亏待了你半分?是不是你不想做你母妃的儿子了?是不是有人逼你了?”
说着话,他竟明目张胆地看了看玉太后。玉太后美目含威,不客气地回瞪,喝道:“怎么,皇帝对哀家不满了?哀家身为太后,操心皇嗣之事,不是应该?”
玉太后积威已久,哪怕是初登基之时,宣通帝也都是听她的吩咐办事。还是这两三年,有筱贵妃为他出谋划策,他才渐渐从玉太后和玉家手里收回了一些权柄,真正体会到了当皇帝的快活。
凭心而论,玉太后幕后掌权时期,比如今宣通帝自己执掌权柄,要政治清明许多。也正是帝党与太后党的政争,一再搅乱了国家机器的有效运转,令国力江河日下。
宣通帝呼吸微窒,慢慢扬起嘴角,笑道:“母后说笑了,您身为太后,操心皇嗣之事是理所应当的。儿臣只是担心母后的身子,并无别意!”
玉太后冷哼一声,倒也没有趁机发作,沉默下去。宣通帝有些意外,但也不想节外生枝。
九皇子这时才找到机会哭诉:“儿臣没有不认母妃的意思,父皇明察!”
“是我不想要他了!”筱贵妃狠狠地瞪着宣通帝,意有所指地道,“如今捅破了窗户纸,我向来眼里揉不进沙子,如何还能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再说了,你就能肯定,他是你的亲生子?!”
“哈啊?”宣通帝眨巴眨巴眼睛,迟疑道,“他生母是个宫奴,当年朕喝醉了酒,将她当成了你,没想到她就有了身孕,朕只好将她带回府。”
“什么香的臭的你竟都能当成了我?!”筱贵妃勃然大怒,尖叫道,“徜若叫我早知内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养他?!”
宣通帝急忙起身,但见张牙舞爪的爱妃,又不大敢接近,忙陪笑道:“息怒,息怒!贵妃快息怒啊,你这身子可动不得气!”
筱贵妃蓦地冷笑,阴森森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动不得气了?!我现在可是患上了心疾之症哪!陛下!”
宣通帝额上渗出冷汗,道:“贵妃,你别生气,回头你不舒服了,朕任由你处置就是!你这心疾,不碍事的,只要保持心情平静,就不碍事的!”
筱贵妃横了宣通帝一眼,仍气鼓鼓道:“你还我儿子来!不还我儿子,我就……我就……”她咬牙切齿道,“我就寻个荒无人烟的偏远山林终老此生,从此再也不见你了!”
宣通帝脸色大变,人都颤抖起来,慌不迭地许诺:“好好好!都依你!只要你不离开朕,朕什么都依你!朕这就派人去找,一找到他,就把他接到宫里来。除了皇位,他要什么朕就给什么,朕封他亲王,好不好?!”
宗政恪与李懿互视,从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惊讶。筱贵妃与宣通帝这般无视尊卑上下的相处方式,显然已是常态,这从玉太后、许皇后等人毫无异色的表情可知一二。
李懿嘴唇微动,对宗政恪传音入密道:“没想到,筱贵妃竟成了皇帝的‘大丽花’!”
大丽花!?宗政恪知道。这是一种极艳丽极芳香的花朵,娇艳颜色胜过晚霞,开起花来缤纷绚烂,美不胜收。它的香气也非常浓郁,据说最好品质的大丽花能香飘十里而不散。
但这种花,所提炼出来的花蜜精华却是一种令高深的武道强者也欲罢不能的致幻药物。服食之,飘飘欲仙,从此再也不能戒除。
这位前世的皇兄,宗政恪很了解,说他是个色中饿鬼都侮辱了色、鬼一词。只要是绝色美人,哪怕是半老徐娘或者稚龄幼女,他都能下得去手!
至于事后,呵呵,堂堂皇子还有什么事后?最多把人接进府里找地方一扔,美色还在时也许会看几眼,一旦年老色衰……
然而现下看他的惊惶神情,他还当真极其害怕筱贵妃会离他而去。算一算时间,十年多了,宫里无数新鲜粉嫩的年轻美女任他采撷,他为何还会这般贪恋筱贵妃?
这其中,是否还别有隐情?!宗政恪下决心要弄清楚。
此时,装有分别取自宣通帝和九皇子血液的银碗又端到了李懿面前,李懿一脸肉痛地再次倒出了些许粉末,一面嘟哝:“用一点少一点啦!”
宣通帝忙笑道:“临淄王帮了大忙,朕绝对不吝赏赐!”
李懿皮笑肉不笑道:“那就请皇上多看顾些宗政世女的家人罢!” 金銮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