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王妃的心情很不好!
京都居,大不易。且不说比以往多出几倍的往来应酬,就只是日常开销都叫辛王妃肉疼不已。京里,可没有那些争相巴结鱼川亲王的乡绅大包大揽王府的日常所需啊!
最令辛王妃不痛快的是,她在鱼川郡的超然地位在京里荡然无存。在封地时,虽说清河大长公主爵位高、辈份也高,可她为人随和,与辛王妃相处甚得,从来没有拿捏身份自视高人一等过。
如今呢,嚯!天幸国践祚三百余年,这京师地面,亲王妃得论打来算。辛王妃比别的亲王妃要尊贵一些不假,可也要看在谁面前。
譬如太后的娘家贵夫人们,譬如皇后的娘家贵夫人们,譬如贤妃的娘家贵夫人们。这些宫中贵人都有不凡家世,家眷们即便不会小瞧了辛王妃,可也不会将她高高捧着奉承。
要说起来,辛王妃倒是对筱贵妃的嫂嫂汾阳侯夫人印象颇佳。那位范夫人待人热情诚恳,话说得漂亮、事儿也办得漂亮。听说汾阳侯的人缘也是极好的。
不过慢慢的,辛王妃也适应了这种新生活。毕竟,从前她还是六皇子妃时,也在京里居住过不短时间。当年的六皇子勇冠三军,在朝廷和军中都有不小的声望。若非今上是亲兄长,只怕……
唉!辛王妃畏惧丈夫,哪怕再心有不甘,也只能将那些遗憾都通通压下,好好地当她的亲王妃。索性她膝下还有桐城郡主这个乖巧贴心的女儿,待女儿十一月及笄,就好在京里寻一门好人家了。
这是辛王妃强忍着在京里安心住下来的最重要原因,她想得很美,可是无情的现实却粉碎了她的愿景。
头天晚上,鱼川亲王从宫里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告诉她说,太后与皇上打算在宗亲贵女中选取才貌兼备者送往大秦帝国和亲,桐城郡主是人选之一。
简直是晴天霹雳!辛王妃当即就闹开了。她什么事都可以听丈夫的,哪怕是让出皇位这等大事,可是女儿的婚事……她如何肯依?!然而两个大耳括子让辛王妃痛哭失声,同时也心灰意冷。
她绝望地看着鱼川亲王无情冷漠的脸,听见他说:“身为皇家女,既享受了皇家尊荣,就要有为皇家牺牲的打算。何况大秦天子不过二十岁出头,又不是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的糟老头子,难道还配不上女儿?!你想想本王的妹妹顺安公主罢!”
当然配得了,简直是绰绰有余。可是辛王妃也知道,以女儿的性情,当真进入了大秦皇帝的后、宫,能不能得宠还是小事,关键在于是否能保住性命!
再说天幸国送宗室女去和亲,除了讨好大秦帝国以外,难道没有别的打算?这些打算,最后可都要着落在这些可怜的和亲女子身上啊!
鱼川亲王扔下那个残忍的决定便气咻咻地走了,辛王妃一夜未眠,第二天起来便觉得心慌气短、鼻塞胸闷。她还真不是托辞不见宗政恪,是真的被气病了。
更让人气恼的是,王爷新纳的姨娘还赶着早来给她填堵。偏偏这个邹姨娘,辛王妃还不大敢给她脸色瞧。因为这位新宠是冯天师赠予鱼川亲王的,从前是一位女冠。
瞧瞧,妖妖娆娆、搔首弄姿的,这都是些什么道门仙姑?辛王妃勉强打起精神,明明心里恨得直滴血,脸上却还要浮起一层笑,保持着仪态好容易敷衍走了这位得意洋洋的姨娘。
徜若不是桐城郡主听说母亲身体不适,赶来亲自侍奉,辛王妃连午膳也不想用了。这儿刚刚就着女儿的手,吃了半碗贡米粥,那边又有人来报她说,孙夫人一家子都进了京,且孙夫人不久前刚诞下一名男婴,派人到府里来报喜。
辛王妃的精神这才有了些许起色。当初在鱼川郡时,她便打孙家那些矿产的主意。可惜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鱼川亲王自己都一身的麻烦,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化解掉,也就没有帮着孙家谋夺爵位。
如今孙家和孙夫人不死心,借着给太后贺寿的机会上京来奔波,辛王妃从前的心事再度死灰复燃。
尤其现在,女儿几乎铁板钉钉一般要被送去大秦和亲,嫁妆自然是越多越好。可亲王府的家底虽多,架不住嫡出庶出的儿子们也多。辛王妃也不是只有桐城郡主这么一个女儿,她还要顾着儿子孙子呢。
所以,此时若有额外的进帐,她是巴不得的。于是辛王妃的病立刻就好了,连声吩咐人给她梳洗打扮,再让心腹嬷嬷亲自去库房选拣一些给产妇补身的药材,一刻也等不得了,立马就去探望孙夫人。
好在嬷嬷劝,这般迫不及待,倒也不好,上赶着不是买卖嘛。辛王妃觉得有理,便遣了人去清河大长公主府,打探到孙夫人产子的信儿也报到了大长公主面前,且大长公主也打算下午就去探望,这才放下心来。又再度让人去传话,她与大长公主同去,那边应了。
一个多时辰后,辛王妃母女的车驾出了亲王府。她会合了清河大长公主婆媳几个,赶往孙家在天幸京的宅邸。
因早就派人知会过,孙夫人的父母兄弟以及慕容铘都候在大门口,等着清河大长公主与辛王妃的到来。孙家人都极为恭敬,比起原先在鱼川郡时更加恭敬,让辛王妃重拾了一些过往的威风。
这些贵客进到内院,孙夫人在密不透风的房里坐月子。女人们都进去探望,见孙夫人与孩子都很好,便说说笑笑起来。
孙夫人装模作样抹了几滴泪,谢过众人来探她,又道,过两日她给儿子办洗三礼,还请亲戚们都来捧场。
其实这洗三礼早就该办了,只孙家和孙夫人自己都打算到京里来隆重地办一回,所以才拖延了时间。
众人自然都应下,清河大长公主还提醒孙夫人要将孩子的名儿报到宗人府入皇家玉牒。辛王妃自告奋勇,许诺会亲自领着慕容铘往宗人府一趟,给这孩子上谱系。
正说得热闹,忽然孙夫人的母亲推门进来,脸上是做梦一般的表情,声音都变了调儿。她道:“外头有一位带发修行的年轻姑子,自称是宿慧尊者,来了结一段因果!” 金銮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