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恪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在大秦这么久,筱秀如必定有一些变化。但她为何,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从前,宗政恪只是对某件事情的吉与凶有所预感。单纯针对某个人,这种心灵感应是没有出现过的。但现在,她能肯定这种感觉的存在。难道,这是踏上炼气士之路以后才获得的能力?
挑帘走出房门,宗政恪仰头去看头顶那一小片狭窄天空。今日天色不佳,正慢慢暗下去的夜空阴云密布,冷风嗖嗖,令人遍体生凉。这阴冷的天气就像她此时阴郁的心情,她有点难过,也有点可惜。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让过去一直同行的那个人与你背道相驰。人生,充满了无常。
她不自禁地喃喃念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寂然悄立片刻,宗政恪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四下殿堂,随处可见金盔金甲的卫士,每个人的身上都有高达八品以上的真气波动。铁浮屠八卫,金龙卫的实力最强,其中负责皇帝安全的贴身近卫又更强。
大秦的底蕴着实叫人咂舌。这些金龙卫里,宗政恪清楚感知到了至少八位半步先天的气息,而那位亲自守护着这座殿堂大门的金龙卫大将军,更是先天境的强者,修为在四境左右摇摆——自从炼化出了先天真元,旁人的武道修为对她而言都不再是秘密。
在门口,这位先天境的大将军拦住了宗政恪的去路。此人五十开外的年纪,身材消瘦,双眼神光内敛。他躬身抱拳一礼,态度恭敬但很坚决,沉声道:“尊者请留步!”
宗政恪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淡淡道:“大将军这是何意?是要强留本座吗?”
说话这么尖锐直接,还真是不客气啊。金龙卫大将军直起腰身,低头并不敢直视小尊者的容颜,笑意不改道:“陛下有旨,要与尊者同用晚膳。”
宗政恪心平气和道:“他是你的陛下,却不是本座的陛下。本座为何要听从他的旨意?”说罢,举步便走。
金龙卫大将军也没办法,但陛下有旨,他不能不遵从,只能再一次挡在了宗政恪面前。他初晋先天四境没多久,境界还不算十分稳固,也因此有些无法控制锋锐真气的外溢。
就这么一小步,他身周的真气便躁动起来,蓄势待发,威压深重。宗政恪抬眸看过去。她如今才是先天一境,却丝毫不惧这来自四境强者的压力。
低低地念了一声佛号,宗政恪依然前行如故,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金龙卫大将军浓眉微掀,听说这位小尊者有越级杀人的超强实力,正好,让他来试试深浅。
真正动刀兵,那当然不可能。金龙卫大将军只是将一直极力压制的真气稍微放开了一点点。在他身侧,立刻出现几乎具象化的真气气流,形成一股微小却不容人忽视的龙卷风。
罡风凛冽,令肌肤都有了刺痛之感。宗政恪却视若无睹,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外走。随着她的渐渐逼近,金龙卫大将军额头忽然滴下汗来,脸色微变,眸中闪过惊诧神色。
不远处的少女,尚未成年,身量娇小,柔弱得仿佛一道轻风就能刮走。然而,她走来时,竟似带了山岳之威、大洋之势,以先天一境的修为竟能压迫得他这位四境高手动弹不得。
且,冥冥之中,已沉入夜幕的黑暗夜空,竟似有一双无情冷漠的眼睛在高高俯视着他。他心生警兆,如果他敢有再一步的动作,这双眼睛的主人就能在他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碾碎了他!
即便能越级杀人,也不可能身具如此之浓重深沉的威压吧?在这种无法明确表述的恐怖威势面前,金龙卫大将军只觉得自己便是始皇峰之下的小小蝼蚁,随时有可能死于从始皇峰滚落的任何一颗小小石子之下。
身体僵硬的金龙卫大将军,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小尊者闲庭信步般路过自己。直到她的身影没入夜色,他还僵在原地,浑身汗出如浆。
大半个时辰以后,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勉强从方才可怕的意境感觉中挣脱出来。但令他诧异又欣喜的是,原先并不算稳固的境界,居然有了牢固之相,这超出他的预期至少半年时间。
失笑摇头,金龙卫大将军叹一声,快步走向殿内。很快,他来到了一间紧闭着门的厢房外面,双膝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下头去,恭声唤道:“师尊,徒儿司空相……”
房内,一个苍老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低沉道:“你去上禀陛下,老夫愿助他一臂之力。”
司空相大将军并不奇怪师尊改变了主意,这么近的距离,方才他与宿慧尊者的对抗,师尊必定有所感觉。他老人家若不改口,那才奇怪。现在,终于可以向陛下交待了,司空相大将军真正轻松起来。
走出好远,夜色里,宗政恪一直保持着平静的面容终于龟裂。她垂下头,痛苦地闷闷地低哼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单从气势威压这方面来论,一境定然比不了四境。她之所以能强压住司空相大将军,是强行调动了一丝已经炼化的先天真元的缘故。
可是,哪怕是这一小丝先天真元,她调动起来也异常艰难。因为惯例要到先天大圆满之境之后才能开始炼气修行,她虽得了祖先的恩赐可以提前炼气,此时的修为却还是不够。
这是一种尝试。她想试试,在强大的压力下,她能否做到调动指挥一丝先天真元为自己所用。结果表明,这是可以的,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修为,并非旁人以秘法相助所得。不过代价也不小,她很是吃了点苦头。
还是值得的,她脸色虽苍白如雪,眼睛却越发明亮胜星。她的信心,越发的足了,她也要更加努力地修行才是! 金銮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