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牝鸡司晨(二)
北齐官吏陪伴远道而来的使节在赢都一番游玩,再回到驿馆已是夜里。除了安排住宿,驿馆的官员便是连鲁恒买来的小犬也照顾有加。
唯有庆安王不满道:“我为何要同你分开睡?”
林馥笑道:“你我各有官职在身,这般安顿也在情理之中。”
“你我官职虽然不同,可从来只在一张床上探讨国事。”燕榕也不多说,便是推搡着林馥入了内室,“这一路舟车劳顿,丞相还不早些歇息!”
林馥许多年都未曾住过这般温热的屋舍。但见房中的暖炉烧得正旺,床榻上的锦被也比楚境的更加厚重。今年赢都未曾下雪,入了夜北风极大,呼啸着钻入屋舍之间的缝隙中,“呜呜”声如鬼魅一般。
因为北境严寒,就连沐浴洗漱的动作也要快上几分,否则过不了一会儿便会觉着冷。
林馥沐浴过后,才发觉头发湿漉漉地难以擦干,于是坐在暖炉之前,捧了书本来看。
燕榕自身后抱她,心猿意马地盯着她衣襟中露出的雪白颜色,道:“在看什么?”
“北齐朝廷的官员名册。”林馥道:“除了几位故人,大部分官员我都不认得。”
“当日皇兄曾与北齐开战,一连拔下五座城池。”燕榕想到旧事,却是握住她的手道:“我知晓你一直进退两难。”
“没有退路,只得进退两难。”林馥叹息道。眼前是刀山火海,身后是万丈悬崖,她唯有硬着头皮向前走。好在刀山火海之外,还有一片柳暗花明。
她曾在无数个夜晚,梦到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赢都街市之中。芸芸众生来回往复,贩夫走卒奔波于生计,大都看不清面孔。当旧事逐渐被淡忘,盛极一时的管氏一族终究不过一堆黄土。
她年少时常听父亲叹息,一度得生者,岂有长不灭?
她是谁?从何处而来?将去往何处?
一边是她的故国,一边是她将要生活的土地……林馥素来无所畏惧,可是一想到明日要入宫,与北齐皇帝得见,便觉着睡意全无。
燕榕以十指在她耳畔揉捏了片刻,而后缓缓没入她的发丝之中,“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她倒是不曾怕过,只是离开太久,他有些想儿子。她轻轻倚在他怀中,“你说泽儿入了夜会不会哭闹?”
燕榕不由笑了,说来儿子这几日不在身旁,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尤其是入了夜无人打扰,他与她便又回到了从前两个人的时候。一番近身相搏,他扯了她腰间的锦带,她夺了他发顶的玉簪。二人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倒也顾不得许多,褪了衣衫连气息也交融一处。
燕榕想到此处,却是按住她手中的书卷,“王妃,莫负良辰。”
“殿下如八哥一般。”林馥笑着抬头看他,他夜夜不厌其烦地提醒她早日入睡,恐怕是因为她有孕之时教他久旷难耐。
“待到离开赢都,你我沿水路南下,去碧海城小住几日如何?”燕榕问。“当日你走之后,我连内室陈设都不曾移动,便是等你回来。”
“当日我尚且是个男子。”林馥笑道。他怎就会对她念念不忘,魂牵梦萦数载?
“我当真不曾介意你是男子。”燕榕道。
“民间常说,人死之后会转世投胎。若我来生做了男子,殿下将如何?”林馥有些好笑道。
“纵使你生为男子,我也能一眼便认出你。”燕榕道:“或许我来世做了女子也未可知。”
林馥只觉一双略为冰凉的手缓缓滑入她的衣襟,带着几分躁动难安,教她的周身都热了起来。
她甫一低头,便见来世要做女儿家的庆安王,自衣袍中伸出一条肌肉分明的腿,其上的些许腿毛倔强一如往日。
林馥兀自笑了起来,忽然被他俯身抱起,带入温热的床榻之上。
燕榕听闻许多女子生育之后,心中只有儿女、不曾有夫君。久而久之分房而睡,纵是从前亲密无间,也会变得冷漠疏离。因而他自林馥有孕起便不曾与她分房,虽然入了夜时常被她一脚踹到床下。
待到泽儿出生之后,夜里哭闹不休,倒是吵得两个人都不曾睡好过。若是儿子夜里饿了,他便摸索着解了林馥的衣衫,将儿子递给他哺乳。待儿子饱食一顿,他再将他放回小床之上。
往往一个来回,林馥早已困得倒头便睡,燕榕见她衣襟敞开的模样,倒是下腹一紧,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可每当他也如儿子般伏在她身上,需要她抚慰之时,林馥便会一脚将他踹到一旁,“明日还要上朝。”
没有儿子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故而燕榕一刻也不曾浪费与她独处的时光,只听她幽幽叹息一声。
燕榕心上一动,莫不是他不曾教她满意?
“这般放纵无度,若是再中可如何是好?”林馥忽然道。
燕榕心上一凉,不由凄凉道:“你我平日忙于政务,便是连眼下这个都无力照应,若是再生一个,还不得累死?”
“每每想到不能陪伴泽儿,我便心生愧疚。”林馥叹息道:“好在这是最后一次。”
他正欲低头亲亲她,问她什么是“最后一次”,便见她热得出了汗,额上的碎发湿漉漉地贴着肌肤,像个孩子般睡熟了。
次日一早,南楚使节觐见北齐天子,商榷了两国互通南北,开放贸易一事。
既是两国不复从前的剑拔弩张,北齐便提出了索要金川城的想法。哪知南楚丞相反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是天子国土,我不敢擅自作主。”
离宫之后,燕榕不由问道:“你我离京之前,皇兄曾准你北齐五城的取舍权,你怎么连一座都不肯割?”
金川城铜矿富饶,乃是铸造钱币的必要材料。而今南楚已经完成纸币改革,金川城并非战略重地,而对于北齐而言,金川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时不应,自会有人来求我。”林馥笑道:“你观北齐皇帝,还有几年可活?”
说起北齐皇帝,倒是教燕榕惊愕不已。想来他的年岁与父皇相近,可已经是被酒色所伤,亏空得厉害,全程乃是贵妃鲁氏及北齐太子在身侧照应。
两派朝臣的分界线甚是明朗,一方乃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党,另一边反而是围在贵妃左右。
“我观那鲁氏容貌与才思俱佳,这般忍辱负重,倒是鲁氏的女儿。”林馥道。
“所以你打算将机会留给鲁媛?”燕榕问。
“若是我有朝一日不做官了,当存些钱银养育泽儿。”林馥答。
“那也是数十年后之事。”燕榕揽了她在胸口,“你男人又不是死人。” 太傅有毒:骄傲王爷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