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容院的花厅内,陈阿娇端坐在主位之上,精致的妆容暗淡了一些,抿了几口温热的茶水下去,舒服不少,看着莫倾城正等她出来,把她和莫柔的事情一块处理了。
文姨娘瞅了眼不动声色,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听见陈阿娇话的莫倾城,准备求情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莫倾城这么傲,这个时候了还敢和陈阿娇这样犟下去,她把陈阿娇惹得更生气,到时候陈阿娇对柔儿相对就会更宽容。
低头掩下眼中的光芒,文姨娘拉着莫柔静静地等着陈阿娇的反应。
莫倾城睨了文姨娘一眼,没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愣愣地勾了勾唇角,转头对着陈阿娇淡淡地问道:“不知母亲最后查出了什么结果?”
陈阿娇眉头一蹙,随即皱紧,似乎觉得她还嫌不够丢脸,瞥了一眼屋里的护卫和贾峥,沉声道:“你还不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吗?我还能查出些什么?你做的那些事都查的一清二楚了!”
“这么说母亲问过二哥和三妹了?”莫倾城淡淡地问,眼里平静的很,看着陈阿娇脸色微变,她冷声说道:“难道你是要他们把你做的丑事一清二楚地在我面前说明白?”
莫柔的哭声一顿,抬起挂着泪水的脸颊看了两人一眼,嘴皮子动了一下,手上一疼,又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和文姨娘一样安静地听着。
“母亲是要不问清楚前因后果,就这么决定处罚倾城了?”
淡淡的语调听在陈阿娇的耳朵里似乎含了一丝威胁的味道,她不屑一顾地轻哼了一声,嘴上却严厉认真地说道:“你没有姨娘,以前是我疏忽了对于你的管教,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地教你礼仪规矩,免得以后再做出这等有损廉耻的事情来。”
“倾城先谢过母亲!只是这件事情倾城还是无法认同母亲,希望母亲能好好地查清楚,不然……”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倾城只好去找父亲做主了!”
眨了下眼,“正好这个时候霍二少爷也在前厅,我唤了二哥过去,可以对峙一番!”
听她这么说,陈阿娇的眸色愈加冷厉,嘴角勾了一丝冷笑道:“老爷已经把这件事情全权教给我处理了!”
“咳咳!”秋姨娘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嘴,遮了嘴角淡嘲的笑意。
莫倾城没出声,莫忱是把事情交给了她处理,可是要闹到前面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费些工夫而已。
正想着,门口的珠帘一晃,管家走了进来,对着几人一一行了礼。
“管家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禀报?”陈阿娇凝着眼问道,语气颇为平和。
莫府的管家掌管的是莫府前前后后所有的大小事务,更重要的是他是一直跟在莫忱身边过来的,是以陈阿娇也不敢在他面前拿乔,但也毕竟只是个管家,说话用不着多恭敬,可也不敢没有态度。
管家看了眼规矩地端坐在椅子上的莫倾城,恭敬地说道:“回夫人的话,老爷让二小姐过去前厅一趟!”
“老爷唤二小姐有什么事?”陈阿娇蹙眉问道,有点儿不安,莫忱可以随便让个下人过来传话,为什么偏偏找了管家?
“英国公府的霍二少爷因为半个月前在天香楼被二小姐所救,特意前来拜谢二小姐!”他还没说,二少爷也在。
平时二少爷和霍二少爷就交好,这还是霍二少爷第一次来府里,正式拜见老爷的呢!还有二少爷,今个儿看着似乎神清气爽多了,整个人都变得很有精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秋姨娘给二少爷请了什么大夫?管家若有所思地看了孟秋一眼。孟秋收到管家的目光,点头微微一笑,端庄有礼,看着不比陈阿娇差。
陈阿娇丝毫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交流,这会儿她正为刚刚管家说的话惊得回不过神来呢!
拜谢?他们两个人不是在天香楼里私会吗?什么时候成了救治了?
她心里的疑问还不止这些,可是不能都问了管家吧?
忍下眼底的疑色和不愿,陈阿娇压着声音,尽量平和地对莫倾城说道:“倾城你随管家去一趟吧!”
霍珃虽不在朝中任职,在国公府也无父无母,可他有一个最强大的依靠,那就是国公府的老夫人,只要老夫人还在一天,霍珃的地位就不会低下去。
如果莫倾城真的救了霍珃,老夫人也一定会很感激她,那么莫倾城就不是她能随意地动的了!只不过……这似乎也并不妨碍她的计划,反倒是为那件事情增加了不少的几率,只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莫倾城起身行了礼,随着管家一起出去,前往前院会客的花厅。
屋里,在她离开之后,陈阿娇冷厉的目光看向了地上,没了莫倾城这个拉仇恨值,而变得不安起来的文姨娘母女。
对于陈阿娇对莫柔的处置,莫倾城觉得轻了不少,当然里面的缘由她也能推敲出一二来,这些都是后话了。
管家进去里面禀报了,得了吩咐,又退了出来,让莫倾城进去。
莫倾城微微点头,抬步走了进去,目光轻轻一扫,落在了屋里坐在轮椅上的霍珃身上,他依旧是一袭白衣,上面用银线绣了山水画,腰间束一条镂空银边玉带,脚下一双银色白底长靴,干净地一尘不染。
长发用一枚玉冠,玲珑剔透的水玉衬得他脸色愈加白净,正在和莫忱说话,嘴角挂着浅笑,面色柔和,却透着一股疏离,仿佛把这个世界隔绝在外。
听见声音,他嘴角的笑意来不及收起,转过头来看向了门口,幽静的眼底一丝惊艳如白驹过隙般闪过,快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坐在霍珃身边的莫怀同时扭过了头,眼里一亮,淡淡地一笑道:“二妹来了!”
莫倾城行至三人跟前,微微低下头行礼:“父亲,二哥!霍二少爷!”
“坐吧!”莫忱冷肃的脸上没有任何柔和之色,审视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谢父亲!”
莫忱伸手指了指霍珃,眸光定定地看着她道:“霍二少爷来谢你的!”
莫倾城举眸向他望去,霍珃也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嘴角均是露出一抹微笑,只不过这笑容里,两人看见的是不同的意味。
笑面狐?画中鬼?
莫倾城眨了眨眼,心下几乎已经能肯定,这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上次在天香楼的包厢,不知道那第三人是谁?还有她那“虚弱”的二哥,在其中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想到莫怀,她顺势看了过去,满意地眨了下眼,用了这么多天药,气色不错,相信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好全了。
那次在天香楼,她也顺便给莫怀查看了一番,他的身体虚弱是因为五脏虚气太多,长期吃补药虽然能维持下去,但是却不能治本。
她给他下了几剂猛药,虽然会有点难熬,可是熬过去之后,只要再慢慢养一段时间,基本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莫怀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面色依旧淡淡的,眼角却弯了弯,似是在感谢,又像是在向她展现,展现她的“成果”。
几个眼神之间,三人像是都了解了彼此一番,又像是只摸到了点表面,内里还是模糊一片。
接下来就是霍珃把他的谢礼呈了上来,莫忱与他客套了几句之后,他便告辞了。
三人一起从花厅内退出,莫怀和莫倾城将霍珃送到门口,霍珃对着自己的好友使了个眼色,莫怀眼底掠过一丝揶揄地淡笑,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独留下了两人。
行至最后,他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瞥见两人脸上的笑意,心里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些酸味儿。
这边莫倾城见莫怀走了,正准备告辞,霍珃突然从袖口掏出来一方折起来的白色的绢帕,递给了她。
莫倾城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
“你想要的东西!”
微微蹙眉,莫倾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直接打开,几颗嫩绿色的小草袒露出来,她的嘴角不知觉地弯了起来,是寒腥草!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寒腥草?疑惑一闪而过,莫倾城看向了他身后的小厮——寒星,想起了那次药店的相遇,应该是寒星后面在天香楼认出了她,然后告诉了霍珃,他真正的谢礼是这个吧?只是为何还要搭上那些珠宝物什呢?
莫倾城不知道,霍珃是莫怀请来的,虽然他本就有意向莫倾城道谢,不然也不会寻了这寒腥草来,既然要来,他不可能空手,更不可能直接拿这么几根草过来,而且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明确地告诉他一定要拿些珠宝过来。
对于他的出现,莫倾城的确不解,但是看见莫怀也在的时候,便明白过来。
她原先不过是让莫怀在陈阿娇要定她的罪名的时候,出来作证,倒是没想到她会去把霍珃给请来,不过这配合真是天衣无缝,刚刚好地给了陈阿娇一个响亮地巴掌。
不一会儿小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手上还提着几个药包,正是莫倾城这段时间挑拣出来的。
她不知道霍珃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而且也有意隐藏自己的医术,所以让红儿买来的药材都是散着买的,最后她自己再把里面需要的药材挑拣出来,重新搭配。
寒星接过药包提好,莫倾城按照上面的标记告诉他该怎么服用,末了加了一句:“这是一个月的剂量,最好一个月后能让我再把脉查看,再重新配药,如果没机会,你就继续按照这个服用下去也行!”
霍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二小姐能治好我家少爷吗?”寒星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莫倾城看了一眼霍珃平静的眼眸,他真的不在意?其实,他的病很难说,如果按照柳烟教她的办法,要根治不是不可能。
只是,现在非常的不方便,需要很好的条件,并且能随时和霍珃接触。
这里不是和柳烟形容的世界一样,虽然男女可以相约出游,但依旧有别,更不用说两人身份上的不便了。
霍珃以为她没办法,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病,这种事情不是随随便便说说就好的,怕她不知如何回答,于是说道:“寒星,我们回府!”
“二小……”寒星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收到霍珃的目光,立马闭上了嘴巴,不甘不愿地推着霍珃离开。
莫倾城的手握了握,复而又松开,正准备转身回去,霍珃在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她,说道:“不送送我吗?”
目光一凝,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寒腥草,莫倾城跨步向他而去,看在这东西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送他一程好了。
小环看了看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看着莫倾城上了霍珃的马车,喊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车内的气氛安静地透出一股诡异,两人各自占了一边,仿佛形成了两个世界,谁也不打扰谁。
半晌,霍珃开了口:“你脸上的疤好像淡了些。”
莫倾城眼珠子动了动,他怎么知道?寒星告诉他的?瞥见他毫无波澜的脸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他这么关心她的疤做什么?怕以后那句嘲讽她的话说不出来了吗?
莫家有女名倾城,倾国倾城丑绝天下容颜!
“呵!”不知不觉中莫倾城竟笑出了声,霍珃抬眸看她,似是在问她笑什么。
她的嘴角愈发地弯了,像是在说就不告诉你。
霍珃笑了笑,好像明白了她在笑什么,随口地又问道:“明天你能出来吗?”府里发生的事情,从莫怀口中略知了一二。
“你想约我?”莫倾城看向他,伸手问道:“帖子呢?”
淡淡一笑,霍珃变魔术一样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淡紫色银边的华丽帖子,递了过来,莫倾城看着愣了一瞬,狐疑地看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他什么时候写的?难不成一早就准备好了?
莫倾城打开帖子,细读了上面的内容,字体……狂劲有力,和他整个人看起来是一点儿也不相符,真让人怀疑是不是他写的!
“我亲手写的!”
莫倾城嘴角抽了抽,合上帖子收好,“我考虑考虑。”
他也不急,淡定地道:“你考虑好通知我。”
车内又陷入了短暂地安静之中,霍珃再次开口,问她明天想去什么地方,像是莫倾城已经答应了他一样。
莫倾城摇了摇头,她一直待在府里,对京城还不甚了解。
见她这样回答,霍珃自顾自地给她介绍起来,说的口渴了,就顺便喝口茶水,短暂地路程大概把整个京城的景色都快给她全部说完,提得最多的就是扬子湖。
今天莫桑和莫柔两人都去了,所以她有些记忆,因着霍珃的描述,倒是生了些兴趣。
他的描述很平淡,不和其他人一样提到什么好看的地方眉飞色舞起来,从始至终都是平平淡淡,像是每一处景色都是一样,但又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差别和特色来。
末了,他说了一句:“如果你没想好去哪里,我们可以慢慢看!”
莫倾城回头看了他一眼,似嘲非嘲地勾了勾唇角,在小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马车并没有走到英国公府,而是到了外大街,前面不远处就是天香楼,莫倾城让霍珃停了车,说了句“今天就送到这里吧”。
霍珃也没留她,让车夫停了车。
没有告别,莫倾城往天香楼走去,马车背道而驰,哒哒哒的马蹄声渐渐地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接待莫倾城的还是上次那个小二,欢喜地迎上前来,说道:“哎,这位小姐您可算来了!上次那位公子等您好几天了!”后面那句,声音放低,只能让两人听见。
莫倾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她便记住了这个小二。眉清目秀的,长得也还算白净,一张脸看着没什么特色,只眉目间透着一股子灵动,让人容易记住。
小二领着她去了那间包厢,里面荆兆林正等着她。
“小姐,您请!”小二殷勤地挑开帘幕,让莫倾城和小环进去,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上前喊道:“公子,你等的人来了!”笑着往前给莫倾城倒了茶水。
“您慢用,有事就喊小的。”眯笑着眼睛下去了。
小环跟着扭过头多看了几眼,倒是没见过这么活泼的。
见小二退了下去,荆兆林的脸色才稍稍放松,不再掩饰眼里的急切,手上握着的茶杯,不,应该是酒杯。
这还是莫倾城第一次见荆兆林喝酒,虽然两人见得次数还不够一只手,瞥了眼他微醺的脸色,显然是喝了有段时间了。
荆兆林约她上午卯时末再此相见,此时都已经快午时过半了,她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还真在等。
仰头饮下杯中的酒水,荆兆林抿了抿唇,出声喊道:“莫小姐!”稳重的像是端了一杯茶水,生怕泼出来了一星半点。
莫倾城随意地看他一眼,闻着桌上的菜香,肚子饿了,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见她这般不客气,荆兆林一时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光瞪着眼睛看着她吃东西。
小环皱了皱眉,手上动了动,一时饿的,二是因为荆兆林的目光。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小姐还未出阁呢,他一个男子居然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小姐,不过是个新科状元,还能和相府比?她可知道他家里是有一位发妻的。
提到这个,小环还挺佩服他的,他成为新科状元之后,有不少权贵想把女儿嫁给他,他居然都拒绝了,死守着发妻,竟也没有起什么抬个姨娘进门的心思,就是不知道有多少通房的丫鬟了,她心中有一点点地羡慕他的妻子。
要是以后小姐也能找这样一个男人就好了!也不用整天像府里的夫人和姨娘一样勾心斗角了!
看着莫倾城夹起的菜肴,小环暗自砸吧了一下嘴巴,咕噜一声,肚子似乎……叫了起来,她尴尬地垂下头,咬了咬牙,真是给小姐丢脸啊!
“你去外面找小二要些吃的东西吧!”感觉不那么饿了的莫倾城放下筷子淡淡地道。
小环眼中一亮,欣喜地应了一声,刚转身往外走,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莫倾城,小姐……想了想,直接走了出去。
屋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似乎松了些,又好像紧张不少。
荆兆林的脸色变了又变,不时地偷看一眼莫倾城,又垂下头,半晌,终于开了口,气势上比之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弱了不少,可以就有想压住莫倾城的意思。
“莫小姐,上次的你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似懂非懂的模样。
莫倾城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淡淡地看着他,勾起唇角:“你不明白吗?”
扑通,荆兆林的心脏不规律地跳动了一下,一种诡异的感觉如同蛛网一样将他缠绕了起来,缚住了他的手脚,伸展不开。
静谧的空间如同有毒药在空气中蔓延,被他缓缓呼入身体当中,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步入绝境,最让他恼怒的是,明知道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他却无力反抗,甚至还有一丝甘之如饴的意味。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荆兆林不知何时低下了头,红褐的面颊上面挂着一片汗水,沿着他的脸颊,啪嗒啪嗒地落在桌面上,形成一小片。
“我输了!”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荆兆林突然说道,像一只被驯服的野兽,安静地匍匐在了莫倾城面前。
这是一场没有武器,没有力量的斗争,她不费一丝一毫地拿下了他。
微微勾唇,莫倾城举起茶杯,对着荆兆林扬了扬:“合作愉快!”冰凉的液体滋润着喉咙,甘甜的感觉在舌尖蔓延开来,似是把这一整天的疲惫都缓解了。
他居然败给了一个他本以为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擒服的女人!
对面,荆兆林苦涩的一笑,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觉得心里还够不舒坦,又连着猛灌了几杯下去,脸色变成了酡红。 庶女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