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个女人等于200只鸭子。

　　皮埃尔不是女人，大概可以抵到500只鸭子。

　　他当大学老师，实在是背离了“物尽其用”的大自然法则，如果改行去表演单口相声，相信一定能声名鹊起。

　　他不仅自己说得嗨，调动听众参与度也是要让人给他点个赞的。

　　皓风原本面上水波不兴，只吃饭不接话的，也不得不接过他的“绣球”，开了尊口。

　　皮埃尔拍拍皓风的肩膀。“你们这些研究哲学的，整天高谈什么宇宙啊人生啊，却看不见自个脚下的坑。哲学家，呵呵，要么像尼采、叔本华一辈子打光棍，要么像苏格拉底，找个悍妇。你选哪个？”

　　“林皓风是命运女神的宠儿，我看会有一个温柔又贤淑的小娇妻。”苏素道。又冲南楠挤挤眼。

　　和别人耍嘴皮子，尤其是皮埃尔、苏素那样的高手，南楠一定是溃不成军，不过好在有自知之明，眼光一下子转到盘中菜，对苏素的调侃视而不见，由他们继续高手过招。

　　皓风放下筷子，摇两下杯中红葡萄酒，感慨：“英语里面，母语叫mother’stongue，妈妈的舌头。看来，一门语言就是一条舌头，你们这些学语言的果然比别人多长了好几条舌条。”

　　皮埃尔笑了，“陈胖子会八种语言，难怪他嘴巴那么大，下巴又肥，原来是为了包他那八条舌头来着。哈哈哈……”

　　“南楠，你知道陈胖子的外号吗？我告诉你，你别传出去，陈胖子听到了会生气。”皮埃尔说着，真的向南楠耳边凑过来，略小声，道：“蛤蟆！”

　　大家想着陈胖子又粗又短的脖颈上搁着个肥厚的大下巴，这外号还真贴切，都不厚道地笑了。

　　“别看陈胖子都快肥成弥勒佛了，衣服都买不到，就快袒胸露乳了。他还不担心低头只见肚子看不到脚尖，就在意自己的大下巴，老抱怨网上减肥良方都是瘦腰身瘦肚子，就是没有瘦下巴的。一开始，我们哥们几个都以为他真在乎下巴丑，还宽慰他，说什么大下巴是贵族血统，看欧洲最显赫的王室哈布斯堡家族，个个端着个大下巴。呸，牛皮吹得把我自己都恶心吐了。后来才发现，原来那死胖子没毅力减肥，就拿减不了肥的大下巴当挡箭牌。”

　　皮埃尔揭起人隐私来毫不含糊，又会添油加醋，南楠听得津津有味，因皓风而生的拘谨紧张都一扫而光。

　　“得知陈胖子的真相后，大家都对他不客气了，老当着他面调笑‘你家孩子小蝌蚪’。哈哈，陈胖子身子肥转身动作慢，脑子也转弯比别人慢，还以为小蝌蚪孩子是说……男人那啥来着，还跟着大家一起笑。”皮埃尔眼珠骨溜溜转，看南楠和皓风的反应，“过了很久，他看出不对劲生气了，我们才不再说蛤蟆蝌蚪了。”

　　“看看陈胖子现在在干吗？”皮埃尔说着，拨他的号码。

　　手机视频里，陈胖子正在关汽车门。

　　“哎呦，胖子，你换豪车了，也不接我去兜兜风！咦，车后备箱里有毯子，你在叠毯子？车上放毯子干吗？……在车上睡觉盖？……胡扯吧你。毯子是不是准备车震用？”

　　手机里传来陈胖子的笑骂：“你这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你在哪，我来接你兜风？”

　　挂断电话。皮埃尔道：“陈胖子一会儿来接我们。南楠，你是吴州土著，这里是主场，就帮我带这娃子到处转转。哪个犄角旮旯里有好吃的小吃带他去吃点，哪些幽深僻静人迹罕至的小巷子，趁着月黑风高带他去转转。”他指一下皓风，道：“这娃子老是关在书房看书，我真怕他得近视眼。长了那么一双漂亮的双眼皮桃花眼，不用来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架起厚厚的玻璃瓶底就太可惜了。”

　　“月黑风高？”南楠笑道，“遇上抢劫怎么办？你会变身超人从天而降来救人吗？”

　　“我不喜欢内裤外穿，不当超人。”皮埃尔指指皓风，对南楠道，“遇到抢劫你就躲他身后，劫财，他有，劫色，他也有。让劫匪先办了他。当然，如果劫匪一直不来，你也可以充当，现在就流行角色扮演。”

　　皮埃尔讲话还是很有火候的，笑话荤而不黄，宜佐酒宜撩拨。未婚少女听了春心萌动，单身直男入了耳跃跃欲试。

　　经过席间气氛预热过后，南楠和皓风两个人自然不会像昨晚那么沉默尴尬了。

　　南楠抚一下裙子上的褶皱，弯起嘴角，看向皓风，大方地道：“这条是定元路，往前有唐伯虎赶考途中歇脚的凉亭和吴州公园，要去看看吗？

　　皓风无可无不可，道：“好。”

　　亭子没什么看头，无非是亭前立个碑，刻了首唐伯虎的诗，故事多半是后人穿凿附会。皓风和南楠只绕亭转了一圈就继续往前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前尘过往，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天气、景致、古迹。

　　吴州公园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南楠笑道：“就今年，公园才开始夜间开放，让市民多一个健身散步的地方。”

　　昏黄的路灯下，皓风微微一笑。南楠头微侧着脸瞥见，心上像开了一朵花。

　　“喂，小伙子，停一下。”经过公园门房时，门卫大爷跑出来喊。

　　南楠疑惑地瞧向他。

　　还真的是叫皓风！

　　“有没看到老田的保温杯？他昨天丢了杯子。那杯子是老田女儿从国外带回来的，挺贵的好几百呢。老田都被老婆骂了好几顿了。”

　　这个门卫和皓风认识？南楠大吃一惊。

　　“不知道啊。我昨天走的时候老李他们还在下棋呢。”皓风道。

　　“哦，好像是的。我看你每天下午5点左右都在门口看老李他们下棋，所以帮忙问问。你没看到就算了。”门卫大爷说着，挥挥手回到了门卫室。

　　他每天下午5点都来公园门口？看下棋？他一向对下棋没什么兴趣的。

　　站在公园的门口，马路对面就是吴州市教育局——南楠上班的地方。

　　下午五点，正是下班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的南楠会从那门里出来，斜背着个小包，有时候黑色，有时红色、棕色，包上挂着毛毛的公仔，走到前面路口的公交站台，消失在转角处。

　　南楠感觉喉咙噎了一下，霎时眼眶里噙满了水，泪水涟涟望向皓风。

　　他在春风中伫立，良久，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长得很好，很像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 初恋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