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让人沉溺的芳香，不是香奈儿5号香水，而是恋人呼吸起伏间散发的气息。

　　经历了一千多个日月，跨越万重山水之后，又重新将她裹入怀抱，宛如当年。皓风有一刹那沉沦，像漫游仙境，像仲夏夜的美梦，也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伸出个手指尖一点就破。

　　他松开双臂，让怀里的人移出怀抱，往前走几步，倚靠在湖边的栏杆上看风景。

　　天快要黑下来。湖心飘悠悠转着一条游船，公园管理人员在不远处大喊，催促着船上的游客划向湖边归岸。

　　江南楠似乎依旧迷恋着皓风的怀抱。她也走到栏杆边，和皓风并排站着，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看他的手搭在栏杆上，又伸出小拇指去勾他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像小孩子那样玩一下。但是，许个什么愿呢？

　　“皓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南楠发出呓语般的轻吟。她提起两人交缠的小指摇了摇，两只手都离开栏杆提了上来，宛如篓子里彼此夹着的螃蟹，一起赴汤镬。

　　皓风的视线移开湖面，转头瞧她，眼睛里带着询问、探究和怀疑。

　　他的目光，让南楠有一丝不安，说话都没那么顺畅了。“除了你，我没有办法喜欢别人……所有的相亲对象联系都没有超过一个月。皓风，我很想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林皓风又转回头，不再看她。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你一直没找到喜欢的人，所有又来吃回头草。

　　水面上小船上的游客还在悠悠地划着，对管理员的喊声置若罔闻。

　　“你听过‘刻舟求剑’的故事吗？”林皓风冷冷地道。

　　三月的风，本来应当是吹面不寒杨柳风，却吹得南楠从头凉到了脚底心，倏地松开了缠绕着的手指。

　　“每天都能见到你，我以为你也这么想的。”南楠无比心虚地道。

　　皓风的心似乎一揪。是啊，割不断，放不下。

　　五年异国他乡的生活太孤单，拿到博士文凭那么难，有那么多书要读，论文改了再改。而你呢，在我出国的第一天就提分手，然后像花蝴蝶一样周旋在一个又一个相亲对象之间。

　　皓风自嘲地笑了笑，“你觉得我林皓风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嘛？”

　　“误会你了。对不起。我走了。”南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难堪的时刻。

　　她转身离开，肩膀一抖一抖地，不住地安慰自己：江南楠，别哭，千万别哭，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再忍一会儿，就一会儿，等回到家哭一个晚上都可以。

　　公园里熟悉的小径，在昏暗的地灯灯光掩映下，和旁边的花丛竹影交错牵连，往常可爱的通幽曲径，如今却变成可怖的迷宫岔道了。南楠看到公园大门，才发现自己选错了一条路，来到了错误的门口。

　　家的方向在另一头，从公园里穿过去应该是最近的。但是，宁可绕路也要从外面走。经过了今晚的事，南楠恐怕今后会一直回避这个公园。

　　“嘎”一声，刺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南楠木然地转头，一辆银白色的小车堪堪在她侧身刹住，车前挡风玻璃上倒影着红的绿的灯和旁边的树影子。南楠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汽车喇叭、人群嘈杂在周围交织起一片轰鸣。

　　南楠的魂魄似乎飞到了九重云霄外，云雾迷离中，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无力地瘫在地上。

　　“她乱穿马路。看到人窜出来我马上踩刹车了，我的车子没碰到她，就差一点点，我有行车记录仪的。”车主急急地和赶来的交警分辩。

　　“小姐，你觉得怎么样？”交警蹲下身询问。发现周边并无血迹，南楠坐在地上，上半身竖着，眼神茫然。

　　“南楠，南楠！”皓风拨开人群冲过来，搂住南楠，带着哭腔叫唤。

　　“试一下把她扶起来，不要在马路上，移到旁边。”交警在指挥。

　　皓风把南楠的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搂住南楠的腰，扶她起来。

　　南楠的脚才着地，身体又瘫软着往下滑。皓风急忙搂住她，想帮她稳住身体站立，南楠的双腿像是棉花糖一样又瘫下去。

　　连续几次都是如此。皓风抱她起来，她的双腿始终没法站立。

　　“南楠，你千万不能有事。”皓风的汗水泪水混在一起，涂满一脸。

　　“麻烦你，送我们去医院。”他冲着人喊。

　　医院里。

　　医生敲敲南楠的腿，道看不出问题，当时在现场站不起来可能是惊吓引起的。

　　皓风噗噗跳的一颗心慢下来，他用袖子在脸上滚过，人慢慢平静下来。

　　南楠的意识总算从九重云霄飞回来了。她扶着椅子背慢慢站起身，向医生道谢。

　　皓风急忙上前，将手臂搭在她腰后，以防她再跌倒。

　　医生道，没事了，回去喝点牛奶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走路正常也不发烧，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走出医院，只有两个人了，惊魂已定之后尴尬又回来了，而且比先前更难堪。

　　“谢谢你了。我已经没事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南楠低着头道，转身离开。

　　手臂却被一只手有力地扣住，然后整个人被拖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究竟要在我的心上刺多少刀？南楠。”皓风伏在南楠的颈后呜咽，双臂把南楠的腰箍得死死的。

　　“皓风，皓风，你……”南楠的泪再也收不住，像六月里的骤雨般滚落。

　　把南楠送到家门口，等着她从包里掏钥匙开门。一阵莫名的酸涩涌上皓风的心头。不远处皓风在吴州的临时住宅，站在北阳台，天气晴好的时候可以看到南楠这栋楼，很多个夜晚，皓风捧上一卷书，依靠窗台，望向这里，想那星星点点灯光里有一个是南楠的。

　　掏钥匙的手却始终没有从包里伸出来。

　　皓风停止了遐思，疑惑地望向她。

　　“下午下班晚，走得急了，办公桌钥匙好像、应该忘记拔下来。我的钥匙一整串的，都在上面。”南楠低了声音道。

　　皓风无奈地看向她，觉得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你有哪家亲戚朋友方便借住的？”

　　南楠沉吟，亲戚在吴州城里倒是有好几家，亲姨妈家就住不远，可是借住的话，被妈妈知道丢三落四忘了钥匙又要一顿数落。朋友那边只有唐菲澜合适，但是人家这个星期出差了。

　　“晚了，不去打扰别人了。我去宾馆开个房间。”南楠故作轻松地道。

　　“医生嘱咐留意你今晚发烧，身边要陪个人。”皓风道，“去我那里吧。” 初恋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