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再见到柳蓝的时候是在广场,片片月光洒在地上,玉霖毫无目的走着。他想起与柳蓝一起漫步的日子,心里总是会洋溢出一种幸福的温馨。随后猛然觉得,那些日子,人与时间的边缘,都是爱和温暖的理由。
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一个酒店门口,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小车停在他前面,从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对于玉霖来说,是那样的俏丽而动人。
玉霖的神经立刻缓慢而用力地收紧了一下,从所有细微的枝末传向了心脏,他想立刻跑过去。像是一只被兜在茧里的蛾,突然获得了重生的力量,想飞出去,衔起灭亡的光,随后投进沉沉大海里,变成传奇的一部分。
几十米以外的柳蓝穿着一件紫色短裙,那一张脸,苍白淡漠,但又泛着冷艳逼人的光泽,他轻轻地走到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蓝见了他,感到十分的惊讶,于是低下头咬紧嘴唇停下脚步来不走了。路灯下,看得出她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玉霖轻轻地抱住她,柳蓝有些不不安,可没多久,她就将脸整个埋进他的胸口。
她的脸很烫,睫毛黑黑的,弯翘而浓密,滤着一些闪粉,一张一翕。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却发现怀里的她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玉霖问她:“你今天的这身装束,好特别的。”
柳蓝笑了笑:“其实一直是这样的。”
“这车是你的吗?”玉霖打量了一下汽车。
“是的,难道不可以吗?”柳蓝仰起小脸。
玉霖笑了笑,感觉一种不可思议的味道,他熟悉柳蓝的柔美年少,纯真无邪。而面前的柳蓝,似乎与曾经的她,判若两人。
柳蓝说:“我从家里搬出来了,租了一套房,咱们一起去吧。”
然后玉霖来不及思考,就被柳蓝拉进了汽车,发动机一开,风驰电掣地赶往她租房的地方。
靠近香山公园,有几排六层高的楼房,那就是柳蓝租的房。四周布满了绿化带,就像是一条躺在花团锦簇里的大船一样。
进了房间,柳蓝轻轻拉着他的手。玉霖又开始仔细地打量着她,注意到她额前的头发,原被淡青色丝带束上去的,已掉下来,缱绻在耳后,映出侧脸柔和的轮廓,随性中透着美艳。
柳蓝显得异样的温柔,玉霖不禁轻轻环住她的细腰。
第二天,两个人决定去承德旅游,从北京出发,一起乘大巴赶到避暑山庄。
当走下汽车的那一刻,皮肤被六月明媚的阳光镀上光晕,体验到夏风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的酣畅后,玉霖默默地对自己说,这才是理想中的爱情和生活。
漫山遍野的绿色充斥了整个空间,那种浓的化不开的颜色,给整个城市展示出天真烂漫的诗意。
两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幸福地牵着手始终没有分开过,广场的绿化带里,杜鹃花随处可见,含苞怒放,在阳光中傲立,含着露水娇翆欲滴。
柳蓝爱小吃,最喜欢在小巷里的小摊前闲逛。闻着小摊锅子里散发的辣香,两个人早已口水直流,胃口大开。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滑稽,吃米线时“哧溜”一声,长长的米线就进入口里。也许是太急,或者是太快,柳蓝总是吃得流汗,辣得流泪,可还是继续吃。吃完后手牵手继续逛街,流连忘返。
已是夏天了,可这里的风并不炽热,午后金色的阳光,照着遍地的彩色野花。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依偎着。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终点,那种轻快得没有任何负累的感觉,让彼此忘乎所以,沉迷其中。
柳蓝的爱,如梦境里的向往,像空气一样,给了玉霖从没有过的感觉的,无时不在,无处不有。
夜幕渐渐降临,回到宾馆。因为太累,两个人无心看电视。柳蓝洗了澡躺在玉霖怀里,幽幽地说:“你相信天长地久吗?”
玉霖还是保持了沉默,也许女人总是希望诺言,哪怕一句空洞的也好。可他不想轻许诺言,哪怕自己心中的爱炽热得呼啸奔涌,也不能轻易许诺什么。他怕、怕一旦承诺,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柳蓝没有生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原来对于玉霖,柳蓝已经学会了体谅,学会了理解,学会了懂得。
亲了亲柳蓝,然后一起平躺在床上,一起沉默。
这一次,两人已经明白。小说里,电影里面一场善始善终的爱情,可以让平静的生命熠熠生辉,可是,在生命中同样有更辽阔的东西,可以成就另外一种天长地久。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柳蓝问玉霖:“如果我们老了,你还愿意陪我在公园漫步吗?再走那些绿草如茵的小路吗?”他吻了吻她的眉,用力地点了点头。
见玉霖答应了,柳蓝便开心地应了一句:“嗯。”声音不大,柔和中充满了温馨,那情景仿佛不像是恋人,更像一位睿智的朋友,带给他平和的心态。在无常的生活中,执着一颗平常心,看门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
晚风轻轻吹起,宾馆的窗外,有的只是清凉的月,万家的灯火都在远远的下面,窗户半开着,拂动着窗帘。
玉霖回头再看柳蓝,发现她已经眼里噙着笑,满载着心灵的收获,恬静入眠。
第二天清晨,玉霖一起床,就看见柳蓝在写信,其实准确地说,柳蓝不是在写信而是在写诗。
见柳蓝在埋头书写,他呆住了。这是一个小巧秀丽的女孩,字写得那样俊秀,不想诗也写得那样一往情深,其中引用了叶芝的几句:“多少人爱慕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那苍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是啊,其实柳蓝,我何尝不是如此呢?有一天咱们老了,我多么希望看到彼此白发飘飘,满脸皱纹,没了牙齿还把对方当成手心里的宝。
玉霖走向柳蓝,抱住她,柳蓝站起,双手环住玉霖的脖颈,她的刘海儿越过他的肩头,站在前面犹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玉霖吻着她,狂热的。
五十四
蓝梦的邮件没有因为云非语的冷淡而减少。每隔一段时间他依旧会发来热情洋溢的信,他的呵护,他的问候依旧。看着信,云非语的心里充盈着暖暖的感动。
但她不曾告诉过他,生活中发生了一些以前不曾遭遇过的事情。云非语把这种低迷的情绪带入了两人的聊天中。她想,蓝梦应该是看懂了。他在邮件中的话语更温存,会事无巨细的交待她这个,交待那个,有安慰,有鼓励,还有脉脉柔情。
云非语不把事情告诉他,是不想蓝梦为自己伤心、难过,还有担忧。人的一生总会有一些遭遇,只是这次的遭遇超出了她的想象,是自己所不能解决的。
默默感受着来到远方的祝福和抚慰,云非语对着闪烁的屏幕泪流不止。
一个人坚持了很久,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以独自面对。但静夜里,云非语一个人躺在黑暗中时,目光仰望空洞的苍穹,她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泪水在眼眶打转,无助、无奈、失落,卷袭而来。她渴望听到一声真诚的问候,渴望有一个可以依傍的肩膀,渴望有人能够紧紧把她拥在怀中,让她不那么孤独。这时候,云非语特别的想念他,希望他就在身边,抱着她,吻她,安慰她。
蓝梦的关心和慰藉犹如冬日里的暖阳,让云非语在寒冷中找到了温暖的依靠。走出这段迷蒙的雨季后,她不再矜持,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思念全告诉他。她再也不在乎他会怎么看自己,只想让他知道她的爱。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让那颗孤独的心可以有一个人陪伴。经历了太多爱与被爱的故事,云非语渐渐厌倦,渴望一个平静的生活空间。
她对他说:“就让我隔着一个网络爱你,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想去看你。”蓝梦发了个信息。
云非语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见面的要求,她不曾想过两个人会有见面的一天,隔着千山万水,可能么?云非语连自己生活的城市都少有走出去。她只希望他是网络上面的爱人,可以倾诉,可以抚慰,让心与心在茫茫网络世界中相通、交融,以为可以这样到永久。她不想只拥有他一生其中的一夜,虽然真实,但太短暂了,她希望能够长长久久的和他隔着网络相爱。
形单影只并不可怕,因为心里有爱,不孤独。
走进汹涌的人群中,看见那些牵手、挽腰的情侣,云非语一点也不羡慕他们的亲昵。谁知道这缠绵的表面背后有多少真情呢?虚情假意是人类惯戴的面具。
云非语的心里满是幸福的涟漪,因为她知道在这茫茫人海中还有一个人深深地爱着自己,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见面,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作为一个遥远的陌生人,他可以坚持一年的时间来关心自己,关注自己的一点一滴,她已经很满足了。
“蓝梦,还是不要见面吧,我们已经见过彼此的相片,就这样联系着、祝福着,好么?面对你,我是有自信的,但没有勇气把这份源于网络的感情带进真实的生活。我害怕自己会就此迷失,害怕这只是一场幻影。你知道我爱你,爱的是网络中建立起来的感觉,离开网络,我不知道一切是否会改变……”云非语回了一封语序不通、杂乱无章的信,一如自己的心情。
信很长,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完。
其实她也想见他,她也有这份好奇心,想见见这个隔着网络和自己相爱的男人,想把这份源于网络的感情带进真实的生活,但她没有勇气。不知道见面后该怎么做?爱还是不爱?还是不要见面吧,这样挺好,简单的道声祝福就足够了。
矛盾复矛盾。纠结中的云非语还是作出了选择,并且发信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她不能够太贪心,当自己想要的太多时,就可能会失去一切。
婉言拒绝了蓝梦提出的见面要求,依然躲在网络的背后爱着他,默默地为他祝福。
云非语想,蓝梦会懂的,毕竟他能够通过我的文字读懂我的心情,毕竟这段隔着网络的爱情已经延续了一年。 离歌三弄之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