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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就是韩祎啊

我在远方想起你 菡非子 6004 2021-04-06 21:27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着他。

  教官走到他面前,用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最后落在了他上衣的学生牌上:“韩……伟?”

  男生面不改色:“报告教官,我不叫韩伟,我叫韩祎(yi)。”

  人群中又起来一阵哄笑。教官因为读了错别字,脸色有些发窘,但还是语气凌厉地冲着人群吼了一声:“笑什么笑?谁再笑给我站出来,先绕操场跑十圈!”

  等同学们都止了笑声,他又转过脸凝视着韩祎,把刚才质问我的话又对着他发射了一遍:“不知道军训要有时间观念吗?都高中生了,还没有个高中生的样子,第一天就这样拖拖拉拉的,像什么话!”

  韩祎的脸上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理会也不争辩,也没有正眼看教官,有种不可一世的孤傲,目光看向其他地方。他这样冷战对抗的姿态,一瞬间就让那个年轻气盛的教官也激起了昂扬斗志,硬了脸问他:“怎么不说话?看着还挺犟的啊,不给你一点惩罚,你都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俯卧撑,50个!”

  我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那个叫韩祎的人,莫名的想起刚才在试衣间外面看到的那一幕场景。是他吗?那个背影里潜藏的气质,跟眼前这个人是一样的,孤傲,冷峻,不服输,不投降,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却足以看得出他身上携带的那股叛逆的味道。

  韩祎没说什么话,趴在地上默默地做起了俯卧撑。

  看着韩祎俯卧在地做俯卧撑的样子,教官有种胜出的洋洋得意,开始做自我介绍:“我姓康,在这段军训的时间里担任你们的教官。高中军训的目的,就是要加强你们的纪律观念,增强时间意识和团队意识,以便你们能够尽快适应高中生活。训练期间,如果有些同学不能够严格要求自己,依然自由散漫,我行我素,那就要像这位同学一样,随时都要受到一些惩罚。”

  “教官!”我突然举起了手,正准备说话,却被教官反击了回去:“有事先打报告,说了多少次都记不住!”

  我改口说:“报告!”从队伍中站了出来。教官犀利的眼神瞬间就聚焦到了我的身上:“讲!”

  “他……他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一刻想为他开脱,可能是因为他之前帮过我,也可能是其他的一些原因,我站出来的时候,才拼命地从脑子里搜刮些听起来正当的理由。急中生智,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刚才……是我穿错了他的衣服,所以就……”

  左伽昇先是带头大笑起来,引得人群也一阵哄笑,但立刻就被教官的震怒平息了:“笑什么笑?!”转而又指着我说:“衣服都能穿错,裤子怎么不穿反呢?”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我的裤子上,默了一阵,悠悠地说:“你裤子还真穿反了啊!”

  我赶紧低下头看了一眼,裤子两侧的口袋果然反了方向。站在我身后的左伽昇早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很是难堪地闭了眼,一脸糗大了的样子。帮人没帮上,反而还引火上身,尽出了洋相,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旁边的韩祎已经做完了俯卧撑,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怔怔地看了我一眼,满是疑惑不解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抿过一丝笑意。

  心里暗暗地骂了他,又骂了自己。我自讨苦吃。

  这时,旁边一个人跑过来通知说:“各班派代表去后勤服务部取饮用水!”

  教官看看我,又扭过头瞧瞧韩祎:“你们两个,现在去后勤服务站把水抬过来,算你们将功补过了。”

  韩祎轻轻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话,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表情,转身就朝着训练场外走去。我迟疑了一会儿,也乖乖地紧跟了上去。

  我一路小跑,追上了韩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仅隔着一臂的距离。他的手习惯性地插在双侧裤兜里,一言不发,步子迈得有点大。我在后面紧追慢赶,却也始终跟他隔着小半步的距离。

  两个人一时间没什么话可讲,空气中的气氛便尴尬了起来。走了一小段路,我紧步上前,跟他并肩的时候,就想主动冲他打声招呼,等我满脸盈笑地话说出来,就变成了这样一句问候语:“嗨!你就是韩祎啊!”

  明知故问,问完之后就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充当了一个智商为零的傻逼。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第一次跟韩祎见面打招呼的场景,都会让我对那样一句不假思索的问候语疑惑不解。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我完全可以换了一种更为直截了当的语气说:嗨!韩祎。

  可能是韩祎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就是冷峻忧郁的气质,带着点自视清高目中无人的高傲,所以,让我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几分仰视感,就连第一次脱口而出的那句问话,都带着点儿谄媚和讨好的意思。

  长大以后的我,出入各种复杂的社交场合时,我也用同样的问话去谄媚和讨好过很多陌生人。笑盈盈地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打招呼:你就是王总啊!你就是董老师啊!完了还会在后面紧跟上一句客套寒暄的话:久仰久仰!顺带附上一张廉价虚伪的笑脸。

  我的表情娴熟的像是跟谁都一见如故,跟谁都久仰大名,跟谁都阿谀奉承,但也只是为了顺利地完成一次名人采访,谈成一笔可观的生意,结识一层无关紧要的关系。那句话已经被我熟能生巧地玩转出各种丰富婉转的情感色彩,但只有我自己明白,那里面唯独不会糅杂一点初见时的真诚。

  我总能时不时地想起,曾经用这句话跟韩祎第一次搭讪,我说:嗨,你就是韩祎啊!那时候的我,阳光下的笑脸还饱含着十五岁的真诚。

  韩祎也果然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把目光移开,没理睬我,步子却慢了下来,自顾自地走着他的路。

  感到自己受了冷落,自讨了没趣,莫名地窝了一肚子的火。转念又想到之前欠他的人情还没还清,只能强压了火气,厚着脸皮又接了句:“早上的事,谢谢你啊!”

  等我的满面笑容花团锦簇地迎了上去,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起伏的表情,半晌,听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不是还有病呢吗?还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听到这句话,我脸上的笑顿时收拢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浅淡的嗔怪,但更多的是冷嘲热讽,却不像是真的关心。

  “喂,我刚才可是为你好哎,才绞尽脑汁编个理由替你脱罪,害得我还跟你一起受罚,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强压在我心里的怨气加委屈一股脑地喷泻出来。

  “那你想象力可真够烂的,瞎编也能编出那么脑残的理由。”韩祎说。

  “你——”我差点想一拳打在他的身上,但刚出去的手还是缩了回来,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说:“好女不跟男斗,我也不想跟你这种人计较,好歹你也帮过我一次,我也帮过你一次,就算扯平了。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关筱萱,以后我们成了同学,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因为跟你这种人说话,实在太累——”

  韩祎停下了脚步,不耐烦的表情中又夹杂着淡淡的无奈。我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扬长而去。

  ***************************

  我和韩祎到了后勤服务站,在取水表单上登记完,那个工作人员问:“你们班怎么就来两个人?”

  我抢先一步,乐此不疲地说:“为人民服务!区区这一点活,不用劳烦那么多人。”

  “每个班要领五桶水,就你们两个,能一次性搬完吗?”那个人指了指墙边堆放的一大片海蓝,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十桶康师傅牌子的矿泉水。“去那边搬吧。”

  我早已在一旁惊成目瞪口呆状:“啊?五桶水?这得来回跑多少趟啊!”

  我还在叫苦不迭的时候,韩祎已经一声不吭地扛起一桶水,往外面走去。我冲他喊:“喂,我们两个一起抬啊!”但看他对我不理不睬的样子,只好费力巴劲地搬上一桶水,跟上他。

  正午的阳光正晒得毒辣,皮肤被烤得有些生疼。韩祎在前面走得快些,我艰难地抱着水桶,一步一挪地往前移,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甩甩胳膊蹬蹬腿。即便这样,我也很快就累得不行,在后面喊他:“哎,能不能歇一会儿啊!”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上。

  韩祎转过身看我停了下来,也折返回来,把水桶放在了地上,坐在了我的旁边。汗珠沿着他侧脸的轮廓线滑落下来,他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都怪那个康师傅,心狠手辣,我以后保证再也不会喝康师傅矿泉水!”我按摩着自己因用力过度而酸疼的胳膊,看着眼前明晃晃地写着康师傅的桶装水,忍不住对那个姓康的教官忿忿叫骂,又一脚踢在了那桶水上。

  韩祎侧过脸,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嘴边冷不丁地飘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你可真逗,教官又不是卖矿泉水的,你跟他赌气,又何必跟矿泉水过不去?”

  “我看见康师傅就来气行吗?”

  韩祎不再说话,脸上浮光掠影地飘过一丝笑,被我觉察到的时候,他又迅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干干地清了清嗓子。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假正经!”

  韩祎听到了,眉头微蹙,很是不满:“我怎么发现你这人好像谁都看不惯似的?”

  “我只是看不惯那些虚伪做作的人。”我的眼神颇有意味地扫了他一眼。

  “你说谁虚伪做作呢?我看你才是——”

  没等他的恶言毒语反击过来,我迅速把口袋里的那个东西掏了出来,悬吊在空中,看着那个心形挂件上的“禕”,戏谑玩味地说:“这么好的东西丢了,还怪可惜的。”

  韩祎一看到那个挂链,就要伸手过来抢,我的手一闪,让他扑了个空。看着他有些着急的样子,便打趣说:“呦,原来你也会着急啊,我以为你从来都是方寸不乱泰然自若淡定自如的呢!”

  韩祎问:“我的挂链怎么会在你这里?”

  “昨天下午可是有人抢了本姑娘的冰红茶,不小心丢了链子,这还是我帮你捡回来的。”

  韩祎又要伸手过来抢,没抢到,脸上有些愠色:“赶紧给我!”

  “这么着急着想要,是不是哪个姑娘送你的定情之物?”我调侃说。

  “你到底给不给?”

  我有些幸灾乐祸:“可以给你,但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声谢谢?或者求我也行?”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我又接着说:“你要是实在不想说,那也没办法。高中生都谈恋爱,小心姑娘我哪天被你惹得心情不爽,拿着这个罪证让你身败名裂怎么办?”

  韩祎没再耐心地听我废话,直接扑了过来要抢挂链。我的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后躲,险些闪了老腰。等两个人都反应过来,动作定格在那里,他的脸在距离我的脸庞很近的地方,彼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眼神里的惊讶和慌张,紧密的空气中摩擦出轻微震颤的尴尬。

  趁着我愣神的片刻,韩祎一把抢走了挂链,随即又迅速恢复了端正坐立的姿态,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甩了甩被他拧疼的胳膊,没好气地说:“什么破玩意儿啊,你竟然还想占我便宜!”

  韩祎很是不屑:“切,就你长这样儿,给我占我还不稀罕呢!”

  我反唇相讥:“你已经占了还那么多废话。”

  韩祎没再争辩下去,站起身,抬起地上的一桶水就要走。我在后面喊他:“喂,就歇这么一小会儿就走啊。”

  他没再理睬我,自顾自地走了。我只好起身,艰难地抬起地上的另一桶水,想尽快赶上他。

  因为走得急,手心里又冒出了许多黏湿的汗液,手里刚抱起的水桶突然间滑落,“嗵”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塑料桶不一会儿就滋滋地洇出了一滩水,水桶破了。

  韩祎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我张着一张无辜脸很无助地站在淌着水的水桶边,又返回来,怔怔地看着我,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却缓和了许多:“你就在这儿歇着吧,这些活儿我一个人就够了。”

  看着他独自拎着水桶往操场那边走去,我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向后勤服务站跑去。

  跑到服务站的时候,看到那里停放着一个货物运输的手推车,就笑眯眯地跟负责人讨好卖乖:“师傅,我用一下手推车可以吗?”

  那人立马摆摆手说:“不行不行,这儿一会儿还要用呢!”

  “您就通融通融,我们很快用完就给您送回来行吗?”

  见我哀求得有几分可怜,师傅动了恻隐之心,松了口:“二十分钟,就给你们二十分钟,用完就给我送过来。”

  韩祎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剩下的几桶水都装在了货物车上,站在门口等着。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样子,我冲他笑了笑,笑得有几分得意。

  他站在不远处,嘴角也轻轻浅浅地扬起了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韩祎如此舒心的笑,像八月的夏天轻拂而过的风,淡淡的不易察觉,却明朗清爽,干净澄澈。 我在远方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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