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走水路北上，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行至半路时，前方薄冰凝结，船的行进速度慢了很多。

　　灵笙歌沉默地坐在船舱，望着远山朦胧，不知神游到了何处。反倒是燕珍拿了木条拨弄凉水，玩的不亦乐乎。

　　察觉到底下有鱼出来换气，燕珍开心的将木条往下一戳，一只黑色的靴子正好踩在了她的身边，吓得鱼儿瞬间没了踪影。

　　“坏人！”扔下手中的木条，燕珍气势汹汹的站起身来，刚要趁机逃窜，就被风晟渊揪住了后领。

　　“此去燕山，你别想动任何歪心思。”

　　暗含警告的声音下，燕珍还想装傻，就听对方徐徐道：“笙歌生性纯良，我现在可以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杀。”

　　风晟渊站在船头，寒风凌冽下，毛绒的衣襟狂风乱摆，乱了声息，“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想好了再来答复我。”

　　抬起的手轻轻抚摸过脸上攀爬的疤痕，燕珍转头看向风晟渊时，一双眼睛风云变幻，最后所有情绪归于平静，宛若一潭死水。

　　这一路上，风晟渊只在初次相遇时得以跟灵笙歌说过两句话，后面他就像被人刻意遗忘，与船上的人没了半分交集。

　　燕珍回到灵笙歌身边后，倒比从前静默了很多。蜷缩着膝盖，她也跟灵笙歌一样，将自己隐匿在了船舱里的一方小天地，不肯再出去胡闹。

　　“公子，”水路临近结束时，燕珍的手拉扯住她的衣袖，“看到爹娘他们，真的能够恢复记忆吗？”

　　灵笙歌收回神思，看向她时目光一贯的温柔，“珍儿不想恢复记忆了吗？”

　　燕珍乖巧摇头，“想，很想……可是珍儿害怕、害怕恢复记忆之后，就再也记不得公子了。”

　　双瞳含了泪，这一刻疯癫的混沌在眼中散去，凝出布满哀伤的水眸，“我害怕失去公子……”

　　她终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身边人就像冬日天边的太阳，虽然散发着炫目的光芒，却让人能够抬头仰望。世人只知道她是燕家堡燕浩天的掌上明珠，却不知道她另外的身份注定了一生的悲剧。

　　燕珍这一哭几乎哭了一整天，疲惫的睡着后，灵笙歌掀开船舱外的竹帘，才发现风晟渊屹立风中，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见她出来，风晟渊低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掌摊开，露出了上面平躺的暗器。“笙歌，那个人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眼神复杂地盯着那枚暗器，灵笙歌半晌方才开口，“他是你身边的人，如何处置是你的事。”

　　“所以三番四次纠缠下，你没有杀他，”风晟渊唇边漾开笑容，“笙歌，我很想你。”

　　周身怔了下，灵笙歌别过脸，目光看向冻结的绵延江水，“风晟渊，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罢。”

　　声音散在空中，那个执着的男子却在此刻转过了身子，脚步声渐行渐远。

　　两侧垂下的手掌蓦地攥紧，而后无可奈何的张开。

　　风声中，她的面容依旧冷漠，可是心在话出口的瞬间，便像支离破碎的瓷器，从此再也无法完整。无边无际的悲伤，死命灌入胸膛之中，疼得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们两个人明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又何必勉强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现在不过心痛，后面呢…… 剑影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