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这位大神你好，大神你在吗？可以看得见我说话么？’

　　‘我想问一下大神，可以带我们入队三界联盟赛吗？其实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记得那一天，沁阳城内挤满了人，大家都为了等三界联盟赛的开始，在这个各式各样坐骑满天飞的场景，一条穿云吐雾的青龙尤为惹眼，青龙上坐着一个将领，手握长长的战戟，朱红色的战袍随风舞动，这是北堂米琪第一次在游戏里遇见她大哥洛北辰，莫名的敬畏。

　　记得那一天，乌南大学九十九周年的校庆舞会上，一个一身黑色服饰，看起来让人不敢接近的男人和三剑客坐在一起，干净利落的寸头，骨节分明的手掐着高脚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这是她北堂米琪第一次在现实里遇见她的大哥，莫名的畏惧。

　　昨天晚上，北堂米琪和洛北辰说了再见，不过今天她才知道，也许说了再见，就再也见不到……

　　行驶的车内，几乎静的不像有人存在一样，邵野单手握着方向盘，机械的向左向右转动，另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坐在后面的颜儿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只是和有一年的圣诞节，去苍北市的路途一样。另一边的令狐遥一直低着头，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从上车开始便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副驾驶位上的米琪低头看着手中的尾戒，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今天早上起来拿下来，一直握在手中，紧紧的。

　　和那年的圣诞节一样，洛北辰小区楼下的门卫处一直不停的登记8号公寓3-22-08号的拜访者，不过他们今天都一样穿着黑色服饰。

　　米琪她们到的时候，凌菲已经等在楼下，她说自己一个人上去不知道怎么面对艾莉尔，也不敢面对墙上那张洛北辰的黑白色照片，只能在楼下等寝室姐妹的到来。陌晗和肖天尾随米琪而到，几个人相视沉默，这一个早晨几乎抽空了他们所有的语言，丧失说话能力般。

　　电梯里的数字慢慢由小变大，盯着那些橘黄色的数字，米琪想要逃，逃出这个电梯，逃出苍北市，逃出早上接到邵野那通电话。这些人希望今天的一切都是假象，米琪还在电脑前等到那道金黄色的光芒带着她大哥出现，陌晗找不到那颗树，她师傅在游戏里说‘我带你去找’……

　　更或者这些只是发生在游戏里，米琪相信自己和令狐遥愿意用尽背包里所有的蓝药救活她大哥，就像有一次做任务，成功系数比较难，洛北辰的将领挡在众人的面前，只不过大BOSS比较特殊，不定时吸收所有人的有益状态，当洛北辰的将领倒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她和令狐遥一起挥动手中的拂尘，那次的任务只有狼性部落完成……当时孤哥还在开玩笑，说从未见狐狸这么积极过。

　　‘老大就是是我们的天，我怎敢让天塌下来。’那时，令狐遥是这么回答的。

　　然而今天，狼性部落的天塌了……

　　电梯的门慢慢开启，走廊处梁生和孤哥坐在长椅上吸烟，多年的同学在今天也变得沉默不语。洛北辰家的大门是敞开的，一些他们不熟悉的人站在那里低声交谈，有亲戚，也有洛北辰公司的员工，总之在今天他们失去了一个好孩子，一个好领导。

　　客厅的墙上，洛北辰的笑容定格在那白色框架中，再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米琪几个人一直拼命忍住的泪水在把烧香插入香坛的刹那间流了下来，回想起昨晚，像是有预兆般的集体对洛北辰告别，可这一道别便成了永远……

　　再见，他们的老大再也不会回来了……

　　邵野，肖天和令狐遥留在客厅看着洛北辰的遗像发呆，米琪姐妹四人去卧室看艾莉尔，洛北辰的妈妈说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不出来，送去的饭也不吃，肚子还有孩子，作为婆婆很担心儿媳妇的身体状况，所以希望几个小姐妹可以安慰安慰艾莉尔。倒不是老人不悲伤，因为她要为这个小儿子照顾好儿媳和肚子里的孩子。

　　卧室内，艾莉尔让自己缩在墙角，双臂抱着自己的腿，头沉沉的埋下去。床边的窗帘只留下一丝缝隙，白色的光探进来，投在洛北辰睡觉的位置，每天早上艾莉尔都会看见这道光投在洛北辰的身上，这是她睁开眼睛之后最喜欢的景色。

　　“大嫂……”米琪蹲在艾莉尔的身边，本来准备好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全部都哽咽在那里发不出声，所以她只能抬头看了一眼陌晗。

　　“师，师娘……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师，师傅他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陌晗也蹲在艾莉尔的声音，尽管眼泪一直往外流但也想在艾莉尔面前控制好情绪。

　　艾莉尔不说话，依旧把脑袋埋在双腿之间，不过肩膀不停在颤抖，原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在昨晚接到洛北辰出车祸的消息时就已经哭干了……甚至哭完之后自己可以处理好他的后事，自己可以带着孩子慢慢长大，一切都没变，只不过是又回到曾经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罢了，可是回到这个家看到熟悉的一切时，她就只想蜷缩在一个角落，不想走出眼前的黑暗。

　　“大嫂，和我们说说老大吧……也许会好过一点……”凌菲蹲在艾莉尔的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流过嘴角，颜儿看着凌菲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扭过头，她无法想象凌菲参加这个葬礼的心情。

　　“自从外婆去世后……我一直觉得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疼我，爱我的人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能自己面对……”艾莉尔抬起头，苍白的双唇，哭的通红的眼睛，额前的碎发没有规律的挡在眼前，再无往日万事压不倒的神态，“是辰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无条件的忍让我……以前我喜欢坐过山车，可是你们那么硬气的老大竟然很怕这个，连平时路过的时候都紧张的满脸煞白，但是他愿意陪我……我喜欢吃冰饮，哪怕大雪纷飞他也会陪着我边压马路边吃冰淇淋……”艾莉尔抬头看着墙上他们的婚纱照，那是自己掐着腰，洛北辰揪着自己的耳朵跪在地上，尽管她多次说换一张，这样太没老公形象了，可是洛北辰都说‘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做这个动作怎么了’，这就是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昨天早上，他上班之前我们吵了一架，他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是我想做掉孩子，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母亲……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不会和他吵架，那样我们最后一面就不是以吵架结束了……”艾莉尔抓着自己额前的头发，紧咬着下唇，每次回想起这个早上，她的心都像被刀一下一下的割着疼。

　　“师傅不会怪你的。”陌晗擦了一下脸上的泪。

　　“是啊……不管我做错什么事，他都不会怪我……昨天辰哥回公司没一会儿就打来电话，向我道歉，我告诉他决定留下宝宝之后，他简直高兴的像个孩子……他说一直陪着我……还说晚上回来会给我买梅子，也许不去买梅子，就不会碰见酒驾的司机，也就不会和辰哥的车撞在一起……”艾莉尔苦涩的笑着，划过嘴边的泪又咸又涩，‘别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向你保证，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快快乐乐的成长，我不会让他感到任何孤独……所以，老婆，请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这是第一次，洛北辰违背了他的誓言，说好要一直陪着她，她一直相信着……

　　“大嫂，你相信我大哥会一直陪着你么……”米琪看着艾莉尔的身边，她总感觉洛北辰此时就站在那，眼含抱歉的泪光，说他不想这么早离开，想陪着艾莉尔一起去买婴儿床，一起布置婴儿的房间，想看着孩子出生……对肚子里的孩子说想看着他慢慢长大，像每个父亲一样把孩子举过肩膀，告诉他，父亲就是一座为他挡风遮雨的大山……

　　米琪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班级里有一个女生，大家就叫她怪女孩儿，没人敢接近她，因为这个女孩儿总是自言自语，时常对着空气傻笑，大家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时，她总会回答‘你们看不见么？’有一天她和那个女孩儿一起做值日，当自己鼓起勇气去问那个女孩儿为什么喜欢自言自语时，那个女孩儿说她不是一个人。

　　直到后来慢慢长大，米琪才觉得那个女生可能是阴阳眼，可以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如果现在那个女生在这里的话，她多想听见女生说她大哥也在这里，转达着她们再也不能听见的话……

　　“老大会一直陪着你的。”凌菲抚上艾莉尔的腹部，感受那里的小小生命。

　　“恩……”艾莉尔也抚上自己的腹部。

　　是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她可能直接跟着洛北辰离开人世，在她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的时候，是洛北辰拉着她走出了黑暗，让她知道自己还有人喜欢，还有人宠爱。

　　一个人的生活变成两个人，需要没安全感的适应阶段，时刻害怕那个人会离开自己，直到每天早上都是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她才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不会离开，一双筷子变成两双，单人床变成了双人床，紧握的双手戒指在同一位置。

　　两个人的生活变成一个人，需要更多地适应时间，好在，她还有宝宝，那是她和洛北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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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墓园覆盖了一层雪，又是这样的一个下雪天，阳光却照的人暖洋洋的，就像是墓碑上洛北辰的笑容，飘落的雪花在上面抚过，像是它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洛逍，洛尧……”当前来参加葬礼的人陆续离开，此刻就只剩下一起玩游戏的人时，邵野站在艾莉尔身边淡淡的说。

　　“孩子的名字么？”艾莉尔挽着邵野的胳膊，把头倚在他的肩上。

　　“恩……很久之前提起的，老大说等以后他有了孩子，男孩儿叫洛逍，女孩儿叫洛尧……”邵野看着洛北辰的墓碑，曾经一起相处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不管怎么用手驱赶它都不肯离开，反而越来越清晰。

　　“好。”艾莉尔笑了笑，如果可以重来，她愿意留住第一个孩子，然后再生第二个，第三个……“天气冷，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拍了拍邵野的胳膊，艾莉尔附身吻了一下洛北辰的照片之后离开，虽然她决定不会再流泪，坚强的好好生活，可是在吻上照片的一刹那，眼泪还是挂过脸颊，滴落在碑前的花束上。

　　最后的最后，墓碑前只剩下寝室姐妹和三剑客，陌晗在艾莉尔离开之后扑在肖天的怀里大哭一场，因为在艾莉尔面前她不敢哭，忍住不能大哭的痛一直憋在胸口。不知道回到游戏中，她能不能找到那颗树，就算真的找不到，也不会再有师傅走在前面给她带路……

　　‘你看，这个尾戒跟我十多年了，也不值几个钱，但是对于我还说很重，现在放在你那里保管，如果你结婚的时候我和你大嫂没到，这尾戒就随你处置。’米琪把那枚戒指放在洛北辰的墓碑前，现在这枚戒指却要物归原主了，因为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出现在那场婚礼上……

　　那天，令狐遥在洛北辰的墓碑前站了好久，哭了好久，一直到双腿无力的跪在地上，颜儿忍不住把他抱在怀中……看着这样的令狐遥，米琪知道在这帮会里，也许最伤心的不是自己，不是陌晗，而是令狐遥……有一次邵野和她说，虽然平时狐狸懒懒散散的，可是自己和小天都喜欢依赖他，可是令狐遥能依赖的，就只有老大一个人，撒娇也好，闹别扭也好，老大都会宠着他。

　　‘颜儿啊，现在小陌陌和小天也在一起了，你和狐狸怎么样了？我知道，狐狸心里的伤疤只有你可以治得好，我可是等着你们俩呢哦。’颜儿记得那天，洛北辰在游戏里和自己在私下聊天，也许正是那一晚，令狐遥在水吧等了好久。

　　“狐狸……以后由我宠着你……”颜儿摸着令狐遥的头发，看着墓碑上的洛北辰。

　　南风喃……

　　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酱油党的网游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