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意会地点点头,跟到了安容的身后,吴光和林平不忘抬着肩舆。
安园内,意识模糊的苏苏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轻叩,登时惊醒,没有惊动何妈妈地来到厢门外:“吴光和林平他们三人在园外?”
“嗯,暂时隐在竹林里!”安容小声回应,然后指了指正房上的屋顶。
苏苏循指看过去,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安容指的是甚么。
“是李姨娘亲自来么?”苏苏这时不由心跳如鼓,此件还是她十几年来干得最大一件事,比之几年前遇到达烨那一次小不到哪去。
“想来别人信不过,她自己出面,已经出了筱竹院!”安容引了苏苏来到园门。
苏苏指着刚才那道门:“里面还有何妈妈,正房里头除了两位老祖宗,还有守夜的棋琴和香月两个丫环!”
安容点点头:“没问题,大少奶奶,这里交给我,您去准备下面的事吧,李姨娘约摸再有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到,您掐准火候,即寻人来抢火!”
“嗯!虽说大夫人那里不会让火势殃及别的院子,但我还是要以防万一!”苏苏沉声再叮嘱一句,“务必不能让老祖宗两位有一点损伤!”
“请大少奶奶放心!”
“好,我这就先去安排!安排好,我再过来,我怕老祖宗两个不好糊弄!”苏苏戚了眉尖。
“成!”安容应完,即闪身,苏苏也不再逗留,快步出了安园。
回到素园,苏苏头一件先将安园来的众婢仆安抚住,然后将呼救的事交由叶妈妈:“待会儿,您和绿萝随我到翼然亭去,那里地势高,可以看清安园的一切动静,一旦你们发现火烧到正房的位置,叶妈妈,您就大声喊‘走水’!大声喊!回头要是有人问起您怎么看见的,就说您闹肚子,夜里起来,发现远处有冒烟,不由跑出园子一探究竟!”
苏苏说完这些,又转面对绿萝道:“你同时跑往前院,找到少爷,让他带人来救火!你和叶妈妈睡一屋,被问起来也好应付!”
叶妈妈和绿萝双双领命。
苏苏最后又追了一句:“注意身上衣服,不要穿得这么齐整,只在里头多穿点!走,这就过去!不要提灯了!”
主仆三人一路摸黑往翼然亭走,突然,绿萝低呼一声。
苏苏暗惊一跳,顿下脚步,只见绿萝手指着远处,正是翼然亭的位置,苏苏拦下两人,仔细看过去,却是一个人影正在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动作迟缓,一步一个摸索。
苏苏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还有人也发现翼然亭的地势,看身影,那人影多半是秦氏无疑了。
没法,计划只得有变,她不敢再往前走,领着叶妈妈和绿萝速速回到素园,抬来桌椅,将绿萝扶上墙头,好在绿萝也胆大,她慢慢爬到正厅的屋顶上,找了个可以看到安园的位置,静立看觑着。
安排好这个,苏苏还得尽快回到安园,提醒安容注意行动才行,秦氏在那看着,要是被她窥破行迹,后面的计划就泡汤了。
苏苏抬头看了看月亮,尽管不时被云层遮住,可总有露脸的间隙,这么一来,只能让安容趁着月亮被遮的分碎间隙飞快行动,月亮一出之时,必须隐藏暗处才行。
想定,苏苏快步朝安园走去,在经过翼然亭附近时,她便是静悄悄地趁着月黑之时行走,月亮一露,她则躲到树后或假山丛里。
风很大,枝叶纷响,翼然亭上的人影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行动。
到达安园外的竹丛内,安容四个正在相商具体行动,苏苏一现身,即拉住她:“事情有变,难度增加了不少!”
“为何?”安容皱起鼻子。
“大夫人正在翼然亭上,她可以看到这里!”苏苏握在安容腕间的手已经微有颤抖。
安容闻此,面色亦是一变:“那里可以看到安园?”
“嗯,我在那里呆过,安园的一切此时尽在她的眼下!”苏苏目光盯住安容,不晓得这种情况下,她还可仍有把握,若是没有的话,只能稳妥起见,保住园内人为先,而秦氏则暂且放过,由李姨娘一个人作替罪羊罢了。
此时,安容仰了脖子,透过竹缝看向头顶,然后缩回脖子,黑暗中,她的目光仍是坚毅:“还好有厚厚的云层,这就无碍了,仍依计划行事!只是,一会儿,回素园的路线有变!不能按原先的路走,得绕过翼然亭!”
听到这番话,苏苏再次欣慰:“这是自然!”
随即,一伙人合力相商出一条安全隐蔽的线路。
忽然,耳朵甚尖的吴光似是听到什么声响,声音低沉道:“似有动静了!”
苏苏和安容立即静默,竖耳聆听,苏苏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过安容的耳朵同样灵敏,她确认地同吴光点点头:“没错,有炸燃声!”
苏苏握紧拳头,这种时候,她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去想秦氏和李姨娘有多么胆大妄为、多么利欲熏心,眼下,她的一颗心全在园内说不定已经熟睡的两位老人身上。
“烧起来了!快!”邹妈妈一声惊呼,声音带着颤。
安容随即探出头看向天空,待云层遮月之间,她嗖地蹿出竹林,钻进虚锁的园门,再将园门恢复原样。
苏苏焦急地盯着头顶的月亮,只盼云层走得慢点,再慢点!
安容的速度,简单直令苏苏掉下巴,原以为她定要等到下一片云遮月之时才能行动,不想,转眼功夫,毕氏就被背到竹丛前。
趁着月亮还没有露脸,她再次钻进园门。
毕氏惊魂未定,身上仅随意披了件大棉袄,一眼看到苏苏,她直是不解。
而苏苏不容她多说:“老祖宗,您先别问,有人纵火,后罩院已经烧起来了,您先避到素园去,哪里也别去,只安心在素园里呆着,一会儿,我会把太公一并带过去,然后我再同您详道原委!”
在她说话间,吴光和林平已经合力将毕氏抬进肩舆,不过这会儿,月光大亮,直到云层再次将其掩没,苏苏才令他们二人行动。
吴光和林平提了一口气,贴着竹丛,快速离开安园门口,一路单找有遮挡的小路行走,辗转去往素园。
就在他们走后,王元案也被安容背负出来。
这时,火势已经蔓延到正院,而香月和棋琴仍没有往外跑的动静,竟是睡得恁么沉?
“呵!”王元案被烟呛得轻咳一声,只是这一咳声分明带着冷哼,“必是中了迷药,两个丫头素来睡眠轻浅!”
苏苏闻此,老姜果然是老姜,她这里一字未说,王元案已经猜出了大概,于是她忙给王元案福了福身:“求太公恕罪,苏儿没有事先告知于您!”
王元案挥挥手:“是我疏忽了!走吧!”
“等等!”苏苏指了指头顶的月亮,“请太公稍微等个片时!”
见状,王元案被几道竹影分割成数块的面庞阴得能渗出冰水来。
苏苏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但这会儿功夫可不能浪费,她对邻旁的邹妈妈道:“邹妈妈,您待会儿扶着太公挑了僻静处去往素园去!”
王元案一听是要他去素园,白眉拧紧。
“太公,请姑且听一回苏儿的话,回头苏儿一定悉数奉告!”苏苏躬身请求。
“好!”王元案没有多作迟疑,相当给苏苏面子。
苏苏抿唇点点头,然后又对邹妈妈点点头,让她莫要紧张,本来邹妈妈是准备负老侯爷的,不想老侯爷身体硬朗,受了惊,挨了熏,仍可以独立健走。
片时后,周围再次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远处火光将这里映得越发漆暗。
“快!”苏苏紧催一声,邹妈妈扶了老侯爷即按照吴光和林平的路线抵达素园。
而苏苏这里仍是神经紧绷地盯着园门,救出老祖宗两位,才完成了计划的一部分,后半部分同样至关重要。
就在安容背出已经晕迷的香月之时,远处传来叶妈妈的哭喊声,苏苏和安容相视一眼,直待下一刻就冲回去救出棋琴和何妈妈。
除了翼然亭出现意外,其余时刻还算进展顺利,但是火势越来越大,正房西侧的耳房已经烧了起来,苏苏担心安容的安危,还有棋琴、何妈妈,怕她的行动赶不上火势的蔓延,再不行,她现在可以冲进西厢,叫醒何妈妈,何妈妈是未中迷药的。
就在她犹豫间,安容这次动作更快,棋琴十分瘦小,行动间轻快不少。
“她们俩人暂且藏在这竹林间,待我把事情办完后,再将她们转移!少奶奶,您哪里也别去,万不要冲进园子!”安容一边盯着头顶,一边对身侧的苏苏叮嘱,语气何其干脆得索,仿佛这会儿才是小姐,苏苏变成了仆侍。
不过苏苏这会儿没有精力琢磨安容的语气,只是肯定地依从。
自素园的方向传来越来越多的嘈杂声,但是正房的火势已经不可控,苏苏揪着一颗心,生怕这火势控制不住。
突然,另一拨吵声自另一个方向传来,苏苏凝神,判断出吵声是从檀园附近的方向,而就在这时,前院也有声响飞速传来。
苏苏放下一颗心,徒手将香月和棋琴朝丛内深处拽了拽,起身又看了看园门,便跨出竹丛,绕回素园。 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