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凝起眉头,自从中馈移交到她手上,秦氏尚不曾有任何疑议,也未曾出面干预,便是高氏那里,也只是不疼不痒地挠个一下两下,即便有老祖宗在后面撑场,但似乎这一切还是来得太平顺了些。
中馈在后宅意味着什么,苏苏经过这些日子来已经相当清楚,她虽也是长房的人,可她不是秦氏的人,或许正因如此,秦氏一次没有找过她,因为就算找到她,她也不会任之摆布的。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作为长房大夫人,她会就此罢手,任中馈落入他人之手么?
苏苏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多了,想得坏了,可这样的念头一起,她就开始隐隐不安,安生了这许久,莫不是秦氏和高氏在给她营造一种假象,一种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在掌家娘子的位置上一直坐下去,尽管这个位置束了她不少自由。
“妹妹看什么呢?”身后的苏贝回神,见到苏苏呆立,不由好奇地欲要立起。
苏苏闻此,匆忙转身将即要站起的苏贝摁回原座:“你就坐着,小心风大!”
她不想让苏贝掺和到侯府后宅这些恼人的事,她心里已是够烦扰了。
“哪就那么严重了?”苏贝睨了一眼苏苏,不过两手还是依言地紧了紧前襟,“你发什么呆呢?想心思呢?”
苏苏忙将脸色神情放松,掬了一抹笑容:“难得陪你出来转转,倒是十分惬意的!”
“你啊,天天忙东忙西的,一时闲不下来,你可得注意着身体,这会儿你是年纪轻,要是不在意,等再过个几年,你就该吃苦头了!我昨个同艾蓉和叶妈妈说了,让她们平日多做些滋补的汤药给你吃,你也不要嫌不好吃,管他可口不可口,你都刻意吃一些!”苏贝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态势劝说。
苏苏听此,点头:“我记着就是,你莫要担忧我,回到家里,你该仔细着身体,少些思虑,多想些开心的。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就算再思虑也不是你的!”
“好了好了,别一副大家尊派,姐姐我读的书不比你少,这些大道理我岂会不知?”苏贝轻笑着打断,“出来有一会儿了,咱们回去吧!”
苏苏也不想在这亭子里久留,怕被秦氏碰到,还说不清楚。
回到素园后,苏苏即私下招来安容,她之所以找安容,是因为她要吩咐的事艾芙几个都办不来,而安容会武,却是合适人选,但安容是王洛尧的人,她用来还是有一些顾虑的,怎耐她手里没有其他人选。
安容才从前院回来,想是去给王洛尧整理前院的大书房了。
“大少奶奶,您找婢子有何吩咐!”安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这也是为何苏苏对她全无恶感的原因,不单单因她恪尽职守地每晚守夜,而是安容行止神情间流露出来的,是对她这个大少奶奶真心的敬畏,不似赵凤玲和碧桃那般虚情假意、阳奉阴违。
苏苏看着安容的头顶,滞了片时后,才道:“今日起,你帮我盯个人!”
“大少奶奶请尽管吩咐!”安容半点迟疑都没有。
苏苏点点头,:“前院那里,你便不要去了,若是少爷有事,我会让石榴替你,你去到檀园附近,不要露声迹,盯紧大夫人!”
闻此,安容豁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苏苏,随即又重新垂下头去。
苏苏没有理会安容的抬视,继续道:“除了她本人,与她接触的,都要仔细留意,事后与我汇报!”
其实,苏苏是想叮嘱一句,让她不要将此事告知王洛尧,毕竟自己让她跟叮的是他亲祖母,但她是他的人,这样的话说了也白说,安容不像那种随便易主的性子。
“是!大少奶奶!”安容这回没有再抬头,而是十分爽快地应下。
安容走后,苏苏叫来石榴,令她余下日子多往前院书房跑跑,若王洛尧那里有什么需要,她就代替安容帮他服侍安排。
但是随后的两天,安容并没有报来什么特别的,秦氏还和之前一样,每天的事情安排得平静有序。
苏苏让安容继续跟觑,而她自己则开始筹备四间分店得齐开张的事,为了让分店开张得热闹些,她另又花了足足两千两银子,购置许多炮仗,请来四支戏班子,每间铺前搭一架小戏台,预备唱一天的戏,如此想必已能足够攒尽眼球了。
九月二十八,苏苏特意卜了这么一个适宜开业的大吉日,老天相当给她面子,这一日,天晴无风,是个晴暖的好日子,四间分铺按事前约好的时间,于辰初之时齐放烟花炮仗。
位于城南天德街的街角,苏苏与艾芙坐在马车中,远远地看着位于街心的一间新铺,铺前红绸纷飞,花团锦簇,鞭炮轰鸣,来往行人尽皆驻足观看,而本离得远的许多人亦因此纷纷朝那里涌去,见观者愈来愈多,铺内肖雪笑意盈盈地一身桔红衣裳,臂间挎着盛满瓜果李糖的竹篮,挥着小手,扬声说着什么,然后就见众人欢欣鼓舞,鼓掌喝彩。
肖雪笑得更欢,朝后退了一步,伸手至篮中抓了糖果就洒向人群,人群越发熙攘,哈笑着开始哄抢糖果。
苏苏看着热闹的场景,隐在车帘后的脸上掬了一朵笑容,艾芙瞅见,亦跟着一笑:“这戏台还没搭好呢,人已这么多了,想必今儿个全城都知道汇珍楼分店开业了!”
苏苏点点头:“走吧,咱们再去城东看看去!”
艾芙听言,给车前的吴光和林平吱了一声,马车便朝着城东的明仁街疾驰而去。
到城东时,炮仗什么的都已燃放完毕,数个装扮就位的戏子挨序步到台上,各自说了些开业大吉的吉利话,便开始唱戏,戏台前被围得水泄不通,苏苏自然不准备过去了,命林平往开在城西元和街上的分铺驶去。
到达城西时,太阳大盛,元和街热闹非凡,人们谈论的中心以及行进来往的终始点皆是街头新开张的汇珍楼,个个神情兴奋,其实汇珍楼的开张与其中大部分人没什么关系,因为以他们中下阶层的身份,是无法经常光顾汇珍楼的,但他们却可以得益于汇珍楼的开张而可以赶场热闹,顺道听会子戏,抢两块糖果吃。
想即此,苏苏脑际忽地一个灵光闪过,在心里拟定一个主意。
没有在此多耗,他们还得去城北的天德街转一圈,江宁城委实是个大城,四个方位转下来,大半日就没了。
来到天德街时,时间已是午正,这会儿正是饭点,不想街心的汇珍楼前依旧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这番热闹的场景,苏苏之前倒没有料到,如此一来,四家分店开张的消息应该得已飞传,下面就等着各个铺子的经营状况各自如何了。
一间铺子的成功与否,固然与铺内商品有着直接联系,可若是选址有差池,再或宣传有偏颇,即使同样的经营模式,同样的商品销售,结果却可能不尽相同。
可以想像,虽然四间分铺同时开业,但一个月之内,哪家最是兴旺就可见分晓了。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每家您都看过,理该放心了!”艾芙揭帘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出言劝促。
苏苏也看差不多了,遂点点头:“走吧!”
可就在马车驶动之际,一阵惊雷般的锣鼓声自天德街最西头传过来,苏苏和艾芙两个都被唬了一跳。
“这是什么鼓啊,恁得响亮!震得人耳膜生疼!”艾芙不禁掩住苏苏的耳朵,嘴里埋怨道。
苏苏将艾芙的手拿下,有了心里准备,外面的鼓声也就不似第一声那么惊心了。
锣鼓声像是朝着街心的方向渐进,苏苏心下好奇,唤住林平,马车重新停止,她揭开车帘,遥遥望着锣鼓声源处,不晓得天德街还有哪家铺子也挑在这一日开业,直是抢了汇珍楼的风头。
她这里正琢磨着,街心传来一阵叫好鼓掌声,苏苏循声看过去,发现这擂鼓声原来仅仅是为了给后面舞龙舞狮的队伍伴奏。
“这街上还有哪间新开业?”苏苏扬了扬嗓子,问车前的吴光。
吴光回过头,垂着颈子,拧了眉头,疑惑道:“没有啊,据我所知,这街上也就咱们汇珍楼今儿个开铺啊!”
闻此,苏苏紧了紧眉尖,伸直脖子继续观望。
“小姐,你看,好像是停在汇珍楼前不再朝前走了!”艾芙指着汇珍楼的方位,亦扬着嗓子,因为鼓声太响。
苏苏这会儿也发现了,暗忖:难道是肖大哥背着请来的这批队伍?其他店前眼下是不是在上演同一出戏?不过,这招的确挺招人气的。
肖蒙就在这间分铺里头,她倒是想去问问,只是铺前实在人多,挤过去不知得费多大功夫,遂而作罢。
想此,她便不再多留,回卫国侯府,一大早就出来,在外头都半天了。
而肖蒙那一厢,抱着胸偏头看铺前这一队舞狮人马,与苏苏同样私忖:这丫头,真是鬼点子多,事前也不打声招呼!这得多费银子! 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