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扫了一眼在场的肖蒙等人,瞧着柜台中才放置进去的紫檀木簪,幽幽道:“既是行情这么好,倒不如趁热打铁,在城南,城北,城西,城东各开一家分店,这样不仅能打开知名度,还能增加销量,再说银子窝在家里,又不好生银子,不如盘些铺子做点生意什么的!”
她面上这么说,其实内下还有一个想法,如今中馈在她手里,要是她不趁早把手里的银子投出去,将来当众还真是说不清,要是人家赖她吞私,她还要费唇舌驳辩,不如趁此中馈才进手之际,将嫁妆那些金子买铺面、置金料。
艾芙最先反应,面现为难:“小姐,您现在哪有那些功夫,府里就够您忙的了!”
苏苏应得轻描淡写:“只要多雇些人手便是!肖大哥,你说呢?”
肖蒙见苏苏询他意见,面上怔了一怔,心里一阵起伏,片时才应道:“苏妹自小主意多,点子也多,有了汇珍楼的经验,要是再盘两间铺子也不无不可,再不济,咱还可以把铺子租出去,赚些租子也是可行的!”
闻此,苏苏点头:“嗯,正是这个理!既然肖大哥觉得可行,那咱们就事不宜迟,说干就干,明天起,我会抽时间在城里四下逛逛,看哪里有盘售的铺子,劳烦肖大哥也帮忙参看一下,半个月后,咱们一处合计合计!”
苏苏向来做事不喜拖泥带水,尤其在这事上,她怕夜长梦多,以前她不理中馈,手上无权无支配,当真有什么问题,别人就是想赖也赖不到她头上,眼下念及这个隐患,她是越想越觉得急迫,所以她定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急?盘铺的事需从长计议,却是急不来的!”肖蒙有劝了一句。
苏苏摇摇头:“我在这城呆了也不算短时间了,你在这里时间更久,哪里铺旺,哪里铺冷,心里一早有数,半个月足够咱们定夺了!”
肖蒙几个见苏苏心意已绝,隐约猜出她的急迫,却是想不透她急个什么。
肖雪目光炯炯地盯着苏苏,似要在自她的眉目间寻出些什么来,再看艾芙面有忧色,心里隐隐猜出此许端倪。
于是,她便顺着苏苏的话对肖蒙道:“哥,苏姐说得也不无道理,像咱们这样的珠宝铺子,自是要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开,这江宁城里统共就那么几条繁华街道,真是要盘来,其实也容易,只要价格咱们压到位,就能出手!”
苏苏赞同地点点头:“小雪说得正是!”
如此,肖蒙便不再坚持己见,答应苏苏半个月的时限。
两下刚把盘铺的事情说妥,这时,铺面外突然传来木棍击地声,铺内几人同时扭头探看,却是一个身形矮瘦的叫花子端个破碗乞讨。
陈掌柜见到,习以为常地自腰间掏出钥匙,自钱柜里取了一个铜板,快步走到店外,将铜板扔进叫花子的碗里:“走吧!别在这里杵着咯!”
说完,陈掌柜即走回店内,冲苏苏轻笑一声:“每天都有一个两个的叫花子来乞讨,没办法,知道咱们生意火了,年初时候,这铺里连叫花子都难来光顾!嘿嘿!”
苏苏听言,这芝麻不事倒也不往心里去,脑子里继续想着盘铺的事。
正出神间,艾芙以肘抵了抵她,苏苏看向她,见她脖子仍扭着看向铺外,不由循着看过去,发现那叫花子还在,此时,正重新提了木棍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击。
苏苏蹙了蹙眉头,给陈掌柜示个意,陈掌柜以为叫花子是嫌少,虽心里不乐意,要在平时,他定会上前训斥,但有苏苏指意,他不好推阻,只得冷着脸再丢了个铜板到叫花子的碗内。
岂知,叫花子仍是敲地敲个不停,半点离开的意思没有,陈掌柜捺着性子,又连丢三个铜板,叫花子依旧抬脸望天,不愿离开。
陈掌柜急了:“喂,我说你个叫花子,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要不是当家的心里仁慈,今儿,你是一个子儿都别想捞到!快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原以为得了陈掌柜这么一喝,这叫花子该识趣地走远才对,不料,他非但没有走远,还拄着木棍朝铺前又迈了两步,与陈掌柜险些鼻碰鼻。
陈掌柜虽然五十多岁年纪,却是一派老当益壮,瞅着叫花子如此得寸进尺,怒气就涌上来了,伸手推了一把叫花子。
好家伙,叫花子登时就给他坐倒在地,赖着不起,却始终半声不吭。
苏苏瞧着奇怪,莫非这叫花子是哑巴不成,再说五个铜板确实不少了,他还想要怎样?
正待走到门口一问究竟,不想,这时四、五个叫花子同时围了过来,立到了先前那个个子矮瘦的叫花子身后,一齐以棍敲起了地面,还纷纷举着个破碗,这是群讨的架势了。
苏苏一看,暗道不妙,忙使艾芙掏出一块碎银子,让她送给坐地上那个叫花子的碗中。
陈掌柜见此,欲要阻止,又怕真惹来麻烦,遂作罢,只沉着脸看艾芙将碎银放到叫花子的破碗中。
“这下总够了吧,快点站起来走吧,别挡着我们做生意!”陈掌柜不耐地挥挥手。
闻此,地上的矮瘦叫花子抬着下巴,冲陈掌柜坚了两根手指。
“二十两?”陈掌柜脸色一变,“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那矮瘦叫花子摇摇头,终于开口:“是二百两!”
此言一出,不止陈掌柜脸色气得发白,店内苏苏等人皆是面色一沉,苏苏更是迈脚即要上前理论,但被身后的肖蒙捉住了手臂。
肖蒙给她使了个退后的眼色,他自己则走上前去,就在他立到门槛处时,自路东西两边间间断断又走来四五个叫花子,这么一来,门牌金辉的汇珍楼前就聚了十来个叫花子,一派衣衫褴褛,颇是扎眼。
肖蒙预感情势有些不妙,不知这些叫花何以毫无征兆地聚到汇珍楼前勒要银子,还一要就是二百两,实是反常之极,难道他们是受由某家同行支使,来砸场子来了?
店内艾芙一看铺门口围了一群叫花子,心里发怵,拉扯苏苏的衣袖,试图将她往铺后的内间里拽,只是苏苏遇着此怪事,怎会顺着她的意躲后头去呢。
就在两下僵持间,又有叫花子聚集而来,看样子,还有更多的叫花子朝这里聚来。
苏苏纳罕:江宁城的叫花子何时这般团结了?要说丐帮,据她所知,也只是在北方一些大城池里能团结得起来,而在江南,他们一向各自为战,零散得狠!再说,这两年风调雨顺,没听说周边哪个地方遭逢大旱大涝,饥民四片逃荒的,怎地,江宁城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叫花子?
她眼风朝乞丐们肩头扫了一圈,发现肩头皆未曾系袋,按理
肖蒙皱眉瞅着门前越聚越多的乞丐,因为他们的聚焦,不少马车都中途调头离去,其间不少马车里的主子是楼内的老主顾,他不由紧张起来,扭头对肖雪使了个眼色,肖雪得了他的眼色,转身便到后院,通知吴光和林平。
吴光反应快,知道肖蒙这是让他去报官,他直奔邻近的上元县衙而去,林平则飞速自后院来到铺里,准备守护苏苏和艾芙。
苏苏冷眼看着门外的乞丐马上就在站满门口一片空地,心里正想着要不要去府里叫人,这时视线一飘间,自群乞中扫见一个少年,有那么一点点眼熟,便扭头问向艾芙:“你瞧那个小家伙可是前年我们在侯府旁边巷子口碰到的那个,你上前让他跟着石榴的?”
听了她的话,艾芙眯眼看将过去,精神微提:“小姐眼力真是好,可不是?当时我记得他额头上有块甚是惹眼的疤痕,呶,就是那个小郎!”
苏苏点点头,轻应一声,低声道:“好在当时咱们对他不薄,只不知这小家伙记性如何?”
说着,她叫上艾芙,走到铺面门口,冲小乞丐招了招手。
得此,小乞丐似也认出她们俩,面上神情微变,朝周围的成年乞丐瞅了瞅,然后又朝苏苏主仆二人望了望,蓦地,他脚下一溜,闪身跑开了。
“哎——”艾芙不料小乞丐这般不给情面,不由踮着脚扬声唤他一声,小乞丐却是头也不回地跑远。
肖蒙见苏苏大无畏地上前来,不由脚下一移,以半个肩头将其面容挡住,然后对着群乞施了一拳,进而负手朗声道:“俗言:盗亦有道。汇珍楼一向慷慨,每有行乞者,皆以施舍,而今日列位此般行为实是不妥,二百两,并非小数,尔等聚众威胁,与敲诈勒索何异?若叫官府知晓,诸位怕是要面临牢狱之灾!识大体的,得了银子,便尽快撤离方是上上之选!”
这一番大道理有理有据,恩威并施,不想,却有如砸在一团棉花上,在场乞丐无人理会,兀自敲击地面,手中破碗越递越前。
苏苏失了耐性,冲到肖蒙身前,指着地上的矮瘦乞丐,厉声道:“我们的人已去报官,你们若再不识好歹,就是自讨苦吃了!” 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