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起身后,也不迟疑,遂将自从发现秦氏形迹可疑后就让人跟踪她,然后发现她与李姨娘勾结等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王元案闻后,冷哼一声,却是回头责问毕氏:“你就没发现一点蛛丝蚂迹?”
毕氏语塞,扫了一眼苏苏,没吱声。
“罢了罢了!也怪我自己疏忽了!只想着防外人,却没料到被自家人给算计了!”王元案摆摆手,“尧儿怎么说的?”
“他让暂不发……发丧!”苏苏吱唔道,为了铲倒秦氏,闹这么大动静,眼下她才觉出情势似科过于棘手了些。
“嗯!”王元案点点头,沉吟道,“不知业秋在这件事上可有作为!”
“业秋怎么会?他一向老实本分,怎么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毕氏以拐重重敲了下地面,“我一直知道秦氏心里忿忿不平,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
王元案一张脸阴沉,平日那份满满的慈祥点滴不剩,他看向苏苏:“你下面的打算?”
“婆祖做出此事,无非为了掌家权,苏儿猜她下一步就该是收走自己的中馈,为了避嫌,她是不会亲自接掌中馈,为了撇清李姨娘,也不会给李姨娘的,苏儿考虑来考虑去,她也不会给婆母,最后多半是交给新进门的雨秋接管!”苏苏说到此,话锋一转,“当然,我们不可能给她那样的时间,这种事情须得速战速决!我已安排人跟紧婆祖,等她一旦与李姨娘接头时,我们就将她二人……”
“不用了!”
就在这时,关紧的厅门被豁地推开,竟是王洛尧闯了进来。
苏苏大惊失色,惯性地看向守门的艾芙,艾芙蹙着眉尖摇摇头。
王洛尧进来后,走到苏苏跟前,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对她低语道:“呵,戏演得不错阿!
王元案看到重孙却没什么惊讶,而是劈面就问:“可是你已有了头绪?”
“嗯!给祖母捎那油火罐的人刚刚被擒住了!”王洛尧脸上终于恢复往日那样的清淡。
但是他这句清淡的话听在苏苏的耳里,可就没法清没法淡了,她直是云里雾里,王洛尧刚才在安园前那副悲壮的样子,难道他也一直在演戏?
其实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知道的,其实安容一早就告知他了?
王元案瞥了一眼呆愣住的苏苏,点点头:“趁着消息走漏之前,速速把这事解决了罢,省得有人谣传,误了大事!”
闻此,苏苏猛得一个心惊,老侯爷这话分明是话里有话,莫非意指要是让侯老夫妇仙逝的消息传扬开去,会造成重大后果?
王洛尧这时也朝苏苏瞥过来,话却是问向王元案的:“是就在这里,还是另选地方?”
“就在这里吧!这事还得我们老两口来扛!”王元案踱回扶手椅跟前,坐下后这么回应。
“好!我让人去把其他房里的当家人都传过来!”王洛尧目光自苏苏脸上移开。
“嗯!”王元案沉应一声,“待人齐了之后,再把她们二人带过来!”
苏苏看着这爷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作着安排,全然没她什么事了,她一时脑子里懵懵的,不晓得从哪里能抓着头绪。
王洛尧听完王元案的吩咐,扭头拉着苏苏一道出了堂厅,直到园门外,他才松开苏苏的手臂。
苏苏一头雾水,这会正得机会:“你说我戏演得不错,恐怕你演得更炉火纯青吧!”
真正会演戏的是他才是,之前在安园前,她还心存惭愧,还为他生出几分愧疚来着,转过头来,原来他入戏比她还深。
王洛尧嘴角勾了一抹浅笑:“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居功至伟,若非你及时发现,老祖宗老两口不会这般安然,所以,由我们来替你把尾收了,也算作给你画个完美结点。”
“我不要你们收尾,你这样只会把我的计划打破!”苏苏颇有点气恨,他这么一声招呼不打地就横空出现,把她的布署还有计划全部打乱,她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闻此,王洛尧干脆破笑出声:“你的计划?”
“怎么?”苏苏不服地挺挺脊背。
王洛尧双目四周微微一扫,然后看着苏苏,轻笑:“若非安容及时告知于我,今天这个尾你还真没法收!”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苏苏不管王洛尧说的什么,但安容的背叛令她不爽快。
“在我听到安园走水,到达安园门前时,她将原尾悉数述了一遍!”王洛尧知道安容不好在苏苏面前说太多,若是表现得太多,将腹中珠玑展示时,铁定会让苏苏怀疑她的来路,导致她暗下身份的暴露,这才不得不同他道出实情。
苏苏闻此,对安容的气愤稍稍减弱了些,可如此说明,王洛尧在安园门口时就知道老祖宗根本活得好好的,然他还那副装模作样,真是可恶之极。
“你做甚这么盯着我?你自己在安园前可是没少哭!”王洛尧嘴角笑意不减,丝毫没有被安园烧毁的事影响到心情一般。
苏苏不理他:“你刚才为何说我收不了尾,我已经做了安排……”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先前没下那样的命令,如果老祖宗葬身火海的消息传扬出去,你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王洛尧突然面色一紧,嘴角笑意霎那间烟消云散。
苏苏被他这样的语气唬得有些心虚,可她仍是努力扮作自信又平静:“过两日真相大白后,自然谣言就不功自破了!”
“你以为这样的谣言跟前面洛达那幅画一样可以随口说说的么?”王洛尧欺近一步,“江宁距离京都几近千里,一旦太公仙逝的消息传到京都去,若是京都那边信了,再或江宁这边来不及给京都那边递上辟谣的信件,卫国侯府不日就会传来皇上给太公御封的谥号!”
闻此,苏苏登时面如死灰,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也不知道卫国侯在京都,在大梁,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所以,这件事必须在上午之前处理掉,而且必须由太公太婆亲自出面。”王洛尧看苏苏面有惧色,口吻软了下来,“太公太婆会把这件事揽下来,而你,则会当个幕后功臣!”
苏苏看着王洛尧低颔下来的面庞,面上渐渐回复血色:这侯府真是深不可测,一招不慎就可能踏错,原本极好的局势却陡转急下,竟要王洛尧出面给她收拾残局。
“那下面我应该怎么办?”苏苏学聪明了,向王洛尧探问下一步。
王洛尧柔和的面颊再次隐现笑意:“待会儿,你只管什么都不知,原先属于你幕布后所做的事皆是太公一手安排,而他之所以选择转移到素园,则是出于对你的信任!”
这么一来,苏苏在侯府的地位自此怕是无人能撼了,名符其实的当家主母。
苏苏点点头,不再吭声。
“你暂且回素园,照顾好两位老祖宗,后面的事我来操心!”王洛尧丢下这句,即作势踱开。
“等一下,棋琴和香月还在前院!”苏苏叫住他,提醒一句。
“我知,我已作了安排!”王洛尧脚下未停,朝前院踱去。
一路踱一路心惊,刚才对苏苏所表现的不过是表面,他的内心实际上已是冰窟一样冷。
给秦氏提供猛火油的人虽是捉到了,但他的上线根本不是一般的投机者,分明就是有心利用秦氏的野心将卫国侯府当家老爷置之死地,只是一时半会他查不出背后那人是谁,到底是哪一路来的人,江宁已经沉寂许久了,而卫国侯府也是风平浪静许久了,在老皇帝即南下之时,是谁走了这么一招棋呢!
转而又想到他自己,这些日子确是忙了点,但是安园的保卫竟是被他疏忽至斯?若没有苏苏事先将人救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内宅何时多了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呢?
接着又想到苏苏,想到苏苏,他的脸上总算稍微有了些温度。
苏苏回到素园后,即安排叶氏等人准备早食,将众奴仆转移到书房去,再弄醒赵凤玲、碧月等人。
卯正时分,素园里开始来人,先是二房的二老爷和二夫人,然后是二房的长子长媳,再后是三房的、四房的,高氏也来了。
顿时,素园的正厅就快要坐不下了,众人看到安然无恙端坐正堂,面色仍是红润的老祖宗夫妇,一个个又惊又奇又恐又不解。
但是王元案一个简单的手势即让众人将所有的惊奇和不解吞回腹中,只等真相揭晓。
这种时候将四房的人招集来,必定是有事,有大事,只是为何是素园?便是前院也是有现成的花厅,比这里的宽敞多了,可为何是素园?
有此想法的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面面相觑后,纷纷将目光扫向候立在毕氏身侧的苏苏。
二夫人万氏守了片时,瞅了一眼最上首空着的两把扶椅,却仍不见王业秋夫妇的身影,不由纳罕出声:“怎地大哥大嫂还不来?” 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