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微微侧过身子,朝向苏苏,面带感激地道:“我知道你们在替昊阳说好话,只是高家从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昊阳当真欺负了两位姑娘,就没有理由让两位蒙羞而不理!我也知你们顾忌我的脸面,可事实摆在眼前,呶,苏秀姑娘脖子上的伤痕还未消呢,苏贝姑娘髻钗紊乱!玷污了两位的清白,昊阳这个罪过是无论如何也抵消不了的,你们权当给昊阳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虽然刚才替苏秀和苏贝摘清的话是王洛尧和毕氏所说,但高氏却始终面对苏苏三姐妹。
“是啊是啊,你们大家都不要再帮我粉饰了,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什么,两位姑娘,求你们给我高昊阳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从此我一定绝不负卿啊!”高昊阳说完,冲到苏贝跟前,扑通跪下,伸手就扯住苏贝的衣袖。
苏贝被唬得踉跄后退,脸色再次苍白无血色。
“高昊阳,你要做什么?你离我姐远点儿!”苏苏见高氏拽着苏秀和苏贝不放,再有高昊阳死皮耐脸,心里着急得不行,不知道艾芙那边怎么样了,半个时辰都过来,来回一趟理当足够了。
好容易将高昊阳拽开,苏苏长喘一口气,转眸看向苏贝时,发现她的脸色难看至极,眼神竟似绝望。
“姐,姐,你怎么了!”苏苏惊得不清,走到苏贝跟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好妹妹,是我对不起爹娘——啊——”苏贝轻飘飘地道出几个字,毫无预兆地一把推开苏苏,然后就拼了命地冲向堂中央的石制庭柱。
“姐——不要阿——”苏苏疯了一样地跟着冲出,但苏贝是下了狠心,使出了全身力气,在场诸人谁也没有料到,更没有人能来得及将她拦下,除了会武的王洛尧。
虽然苏贝冲撞的方向离他最远,但他还是抢在苏苏之前将苏贝的冲势阻下。
“姐,姐,你要作什么?”苏苏从来没有像此刻觉得王洛尧身姿飘逸,动作俊气过,可她无暇对他表示恭维感激,一心扑在寻死不成的苏贝身上。
“贝儿——”毕氏也是被惊得一身冷汗,“快快,把她扶起来,搀好了!傻丫头,这就想不开了?有我这个老婆子在,谁敢污你清誉?”
毕氏声音冷得颤抖,拄着拐杖走到苏贝跟前。
苏贝嘴唇灰白,摇摇头,觉得这一次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苏恨得咬唇,高氏在这里嘴巴巴地替高昊阳刷高洁,她明知这些粉饰的话都是假的,可就是没有证据反驳,这种时候,也只有摆出十足的证据才能让高氏彻底闭上嘴。
想必老祖宗也一样,虽有心护着苏贝俩人,但始作俑者高昊阳一口咬死,她一时也没有办法。
心里急得直欲跺脚的苏苏这会儿再次朝门首处看去,发现一个脑袋钻进门缝,不是别个正是艾芙,艾芙也看到她,冲她点了点头。
苏苏喜从中来,吐了一口浊气,其实她惯常不是刻薄的人,她也不想当刻薄的人,可一旦她所珍视的物或人受到伤害时,她就忍不住地想要维护,即便自毁形象也不在乎了,更何况这会儿是在侯府,她更要表现得尖酸一点才能让这些人对她,对她姐姐死心才是!
于是苏苏挺了挺背,小步踱到高氏和高昊阳中间,扬声道:“我想问一句,大奶奶刚才说了,高家的人从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此话可算话?”
高氏不意苏苏怎么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句,又见她脸上之前焦急的神色一消而散,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但当着众人的面,她自然是要对刚才说出的话负责,于是点点头肯定道:“自然是算话的!”
“那好!有你这句话,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苏苏说了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众人听得稀里糊涂。
王洛尧再见苏苏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握了握拳头,刚才见她焦急无力的样子,他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再帮她一把,如果他出面,坚定了自己的话,驳掉高昊阳的颜面,在场诸人定是更愿相信他,但他也因此会将他自己推上风口,因为老祖宗为了不让贪婪的高昊阳,甚至会直接拍板将苏秀和苏贝两人都许给他。
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忽地,他脑中精光一闪,握紧的拳头蓦又松开。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好整以暇来。大家不都说苏苏是个呆傻的,不谙世事的么?想必都是没有看过她力挽狂澜、化险为夷的另一面吧!
如此想来,王洛尧心里不由升腾起一股类似希望的冲动,双目炯炯地盯着苏共轭。
只见苏苏瞥了一眼一脸懵懂的高氏和高昊阳,冷声继续道:“你刚才口口声声说,高昊阳不是随便的人,只是饮酒过后才乱了性,且他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从来敢作敢当!那么,就请大奶奶当着众人的面,先让他把一个人的责任先负了再说!艾芙——把人带进来!”
话声一落,温泉室的大门吱哑被推开,艾芙最先现身,在她的身后有一个暗影紧随其后。
众人纷纷朝那个暗影瞧将过去。
当两人走到灯下,那个暗影也露出庐山真面目。看到艾芙后面的人,其余人都还好,只是纳罕苏苏的用意,但有几个人已经支不住地变了脸色,高氏和高昊阳便是其中之二。
苏苏几步抢到石榴跟前,将她拦在身后,然后对着高氏扬扬下巴:“大奶奶,这个丫头您应该很眼熟吧!高昊阳,你觉得是不是也很眼熟?”
“石榴?”毕氏身边的一个丫环唤出石榴的名姓,随即附到毕氏的耳旁低语了一声。
毕氏晓得了石榴的身份,不知石榴与今晚的事有何关联,她的目光再次聚到苏苏的身上。
只见苏苏轻轻错开身形,让石榴露出面目来,然后侧脸对她鼓励道:“石榴,你不要怕,你尽管说出你的委屈!侯府不留你,自有留你处!大不了,从此,你随我们回苏家庄!”
高氏脸色登时泛白,高昊阳的眼神也开始畏缩起来。
石榴听了苏苏的话,点点头,咽了口唾沫,哽着嗓子对众人道:“大半个月前,大奶奶把我赶出府去?”
“为什么赶你出府?”毕氏看当事几个的神色,隐约猜出其中端倪,此时听闻,不由沉声质问。
“因为,因为……表少爷的事!”石榴壮着胆终于吐出这句话。
“胡说,什么因为表少爷的事,我撵你出去根本不是因为昊阳!”高氏斩钉截铁地打断石榴的话,“而是你自己不知检点,我留不得你!”
“大奶奶敢说不是?我不知检点?若是半个月前,您还能这么狡辩,我也只能被说成口说无凭,但是今日,你们却不能了,因为我已经查证怀了身孕!两个多月,你们敢说孩子不是高昊阳的?”石榴也不甘示弱。
刚才在路上就被艾芙劝说过了,也知道高昊阳猪狗不如,不拆穿他的真面目,实在难解心头之恨,若高氏温言款语地对她,说不定她还会看在旧主的份上,少说两句,可高氏非但不手下留情,还反咬她一口。
此时,室内众人脸色风云变幻,机敏点的琢磨出高昊阳是个风流成性的,再机敏点的就该琢磨出今晚的事分明是个局。
“大奶奶,这该认的你们不认,不该认的你们死活赖着要认?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是为的什么?刚才您嫡亲的儿子都证实了,高昊阳根本没来得及沾上我两位姐姐,可他偏要死皮赖脸,而您也口口声声要高昊阳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受害人挺着肚子过来找你们负责,你们又甩手不认,撇得一干二净,请恕我们实在糊涂了!”苏苏一边说,一边抚着下巴做沉思状,引导大家随着她的思路往下思索。
闻言,高氏和高昊阳登时都应答不上来,事发突然,局面陡转急下,他们根本有些措手不及。
“哦,我知道了!”苏苏一抬下巴,恍然大悟,“你们根本就是要赖上她们才对,我两个姐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如今要名也有名,哪个男子不贪恋,你们设了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逼娶她们,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利者呢?”
苏苏说到这,瞥见门口处有只手在挥动,她眼锋扫过去,发现艾蓉也露了露头,心里更加有底,遂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既然我们如此不受欢迎,我们也不想过多打扰,其实只要说一声,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何苦出此阴招呢?若非石榴及时出面,我们当真百口莫辩!也罢,两位姐姐,知道我们受难,肖大哥已经带了马车来,此时正候在府外,我们这就回苏家庄去!还有……”
苏苏转过身来,面向毕氏,躬身道:“太伯母,我们三个皆知太伯母心慈仁厚,对我们三个宠爱有加,感谢您这半年来对我们的关爱和教导,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来看您的!”
此言一出,毕氏还有王洛尧双双为之色变。 匠女